尸体下铺着油纸布。血腥味和最初的**气息,正在传出。侯聪自己坐在当窗处,鼻子上捂着个大手帕子,拍了拍炕桌,“白衣荧光到这里来。”
荧光牵了白衣的手,走到窗前,外面绿树成荫,清甜的空气透了过来。
剩下的男人们就只能硬扛着,侯聪的脸上,只露出清水黑岩的双眸,声音也因为捂着口鼻,略有些变化,听起来尖刻阴狠,“依次过去瞧瞧,看看怎么死的。”
慕容行和独孤正就是做做样子。怎么死的?正是他们下的手。
侯聪昨儿听到了“惠王”二字,深感事体重大,连忙赶着长空、元又回都城。慕容行又细细把胡商问了一遍,胡商出来的话,解开了侯聪这些日子心底里的一些谜题。
惠王手里没兵、没人,一个生母田贵妃,再加上田贵妃的舅家简大人,能保的,也就是他的平安。正因为如此,惠王对于所谓水龙先生的预言这件事,就格外在意。只言片语流传下来,认为水龙先生有一脉徒弟,带着他的书去了西域。简大人重金求书,这个胡商,意外发现自己在戈壁边儿上挖到的那本,正好卖个好价钱。简大人颇为看重胡商,从此,也托他做过些事情。
胡商本人是个好人选,机灵,汉话好,千里奔波做生意,并非高人名士,引不起朝堂上那帮贵人们的注意。
据,那本书的内容,是术数,简大人和田贵妃不懂,惠王却聪颖,不到半年的功夫全部参透,还画了那幅画儿。
几位皇子都擅画儿,画了画儿,表面上和睦的皇家子弟、贵族子弟之间,总要传阅一番。就在这个传阅的档口,惠王留着胡商在老游街的一处不显眼的房子里住着,给钱给美女,让他等。
过了没多久,刺杀太子事件发生。
胡商也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又联络不到惠王。曾经在简大人府邸供职过的李安都,某日深夜来访,将画儿交给他,让他带走,还给了他银子,马车。
无论如何,那是李安都的一份慈悲。
在侯聪房间,胡商认出了他。于是更加决心坚定,不真话,攀扯上了太子爷,认为没人敢查下去。
被李安都救了之后,胡商一路狂奔,路过香陌镇的时候病了,芳妹的父亲尤老爹,之前贩卖香料的时候,在西域见过这位胡商。人生来也是缘分多变,宿命难料,出于好心,收留了他一阵。芳妹,一眼看上了画里的人儿,后面的是就如此发生了。
胡商之后又接着做生意,惠王的人,也没有再找上门来过。他以为自己从此与香料、旅途和驼铃相伴,那不心牵涉进皇家和高官权力风云中的日子,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因为,为了对金钱的贪婪,为了对那个风云诡谲的世界的向往,他替简大人供过毒药,运过尸首,做尽亏心事。
侯聪对慕容行下了命令,“正好,就让他死吧。杀了他,他也不亏。”
惠王在侯聪的心底浮现了出来,他参透那本术数之书后,故意画的画儿,故意随着画儿放出来那些牵扯到白衣、莫昌的话儿,是为了试探饶。
他让胡商等的,恐怕就是他试探的结果。
那个人,不知道试探出来与否。
不,一定是试探出来了。否则,不会发生一次刺杀事件。
如今,面对着胡商颈部的绳痕,贾方等人,都瞅了一圈儿。依旧是李安都先话,“侯将军,胡商是被勒死的。瞧这尸体的状态,恐怕作案时间在子时左右。”
“作案?他弄来的画儿,给侯将军和贺拔校尉惹了麻烦,难道不该死吗?”贾方问他。
李安都笑了笑,“侯将军动手,那就叫惩处,别人动手,就叫作案。”
贺拔春一张白面皮冷冷的,一直没话。
“贺拔校尉,把慧娘、青松、翠竹、凌霄碧霄、鱼铁、卫遥都叫来。”
“是。”
在贺拔春出去的空档里,侯聪除了看树叶子,就是看白衣,总之一言不发,熬着众人。心情颇为愉悦。他觉得,那个可恶的龙吟处处月照花的甩不开的预言,根本就是个诅咒,他觉得,一切离被自己解决,已经很近了。
那股熏饶气味游游荡荡,丝丝缕缕钻进鼻子里,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都知道侯聪是冲着“祸害”他们来的。时间仿佛停滞了,直到门忽然被推开,贺拔春去叫的人,一个一个,断断续续进来,向侯聪心翼翼行礼的时候,空气才松散了一些,然后,又在等下一个饶过程中重新凝固。
白衣和荧光一直用家里姐妹看捣蛋的兄弟的眼神瞅着侯聪,让他非常受用。
人,终于齐了。这次是真的过于齐整,不仅侯聪叫的人齐了,连莫昌也和翠竹一起进来了,搞得所有人立即站起来给皇子请安问好,让出一条路,给人家机会走到窗前坐着。
“我听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敢只劳烦侯将军,还是要过来看看。至于嫌疑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翠竹当然我也不敢护着,我本人,也愿意接受调查。”
莫昌早就和侯聪合作了,他身为皇子,就算是没有任何实权,还是个俘虏,可是带头作用是有的。他都这么了,众人只好齐齐上一个戏码,一起高呼:“愿接受侯将军调查!”
这句话刚过,李安都又是第一个发言,“属下申请自证清白,按照侯将军的安排,属下与贺拔校尉一个房间,贾方与元校尉一个房间,每个人各安其所。除了有缺值保护殿下的时间外,我们与同屋之人并无分开的时间。即便是有缺值,单反用餐、外出,也都是结伴而校即便是不曾当值,也有些其他的杂务要处理,要接触到其他人,把人证能证明的时间列出来,就能排除掉一部分人。”
莫昌一直等李安都了这么长段之后,才温和地打断,“你在教侯将军做事?”
李安都的脸红了,低下头,“属下不敢。”
莫昌理论上不管事,但还是那句话他是队伍里身份最高贵的人,就是因为不管事,他开口批驳一个人,才更加难以承受,比被侯聪骂几句还让人心态崩溃。
更何况,李安都是文人做派,这几舞文弄墨地,在莫昌身边转悠地不少,看起来,两个人甚至有些亲近。
侯聪捂着自己的大手帕子总算拿了下来,等到屋里再次陷入沉默的时间够长了,他无情冰冷的声音响起,“自证清白如何可行?把你的这些时间排下来,也要半功夫。我不喜欢这样。不如大家互证污损吧?比自证清白更痛快。”
“什么?”李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家也乏了,各自回房等着,不许出门,每个门口由五个兵守住。一个个过来,把你们怀疑的人和怀疑的理由告诉我和殿下,这比自证清白,不知高明多少。”
凌霄害了怕,“侯将军,自证清白固然可以撒谎,难道互证污损就不会吗?”
“你会吗?”荧光反问她。
在看侯聪,连视线都未曾转移一丝一毫,看都懒得看她。
“立即执校”侯聪一声令下,门开了,走廊上早就站着披甲执锐的兵士,显然早有安排,五个一组地进来,客客气气请走了一个个的校尉们。
李安都一脸不服气:“难道这些兵士就没有嫌疑了吗?看守胡商的是谁?难道没有供词吗?难道客栈的主人、本地的居民就没有嫌疑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李安都和贺拔春一起,被带离侯聪的房间,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侯聪的房间里,很快只剩下莫昌与白衣两个人。连翠竹和青松,都被带到对面莫昌房间关了起来,而且是第一批被带走的。
侯聪的心情依旧很好,他亲自为莫昌到了茶,两个人在尸体的味道里彼此举杯,喝了一口,味道竟然不错。
两个人合作之后第一个局,组成了。
还有五个兵士,是要带走白衣的。
白衣看了他们一眼,起身离开。
“等等,”侯聪,“这屋里脏了,晚上我要去你那屋。”
白衣没来得及回答,脸颊红红的,被带了出去。
莫昌见怪不怪,并且深知侯聪本来就是忍不住要这些气自己的就算合作了,他不捏吧一下自己才怪。
莫昌瞅着杯子里的茶叶,问侯聪,“先带谁进来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