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蛇头被斩,紫鳞巨蟒那大到吓人的躯干仍旧扭动不停,切口处白花花的肉像是活的般鼓动,血液如泉喷涌。
剑身一抖一搅,孟秋水面前登时卷起无数劲风,以剑气而成,将那可怕毒瘴吸摄了过来,正是剑气滚龙卷,如青龙吸水。
只待风息,剑停,地上已多了一些七彩色的冰渣,坠入土中。
目光一转。
“该你们了!”
话语清冷,平淡寻常。
“我一生所悟与常人不同,大道至简,究其根本不过三柄剑,乃是手中剑,身中剑,心中剑,前二者已出,便由你们再试我心中之剑,此剑谓之心剑。”
一旁的异域女子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唯有那婴儿听到孟秋水的话又复咯咯笑着,竟然挣扎着伸手想要去抓朝露。
一旁的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是齐齐出手,一人单手结印,乃是施无畏印,周身神华隐现,气息恐怖森然,另一人双腿看似未动,可刹那便已窜到孟秋水面前,舌绽春雷。
“唵”
一瞬,孟秋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遭到可怕重击,竟是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们所学武功与中原武者的奇经脉不同,修的是三脉七轮,其中更是以脊柱为人体根本,动辄只如大龙游腾,形如周天。
孟秋水这六年除了一路苦行,对于这所谓的三脉七轮亦是有所参悟,与之中原武者的奇经脉,十二正经相比,二者居然各有妙处,伯仲之间,所求不过气脉贯通。
身形未动,他脸色一白,心神失守的刹那不仅未惊,反倒是笑了,精神之道,难道还能比得过阿难那拈花入梦。
两人眨眼已至孟秋水面前,奋冲七脉,他们不懂心剑为何物,只知道先下手为强。手印势若排山倒海,竟是卷的空气逆流,宛如平地掀起狂风,激荡的孟秋水黑发飞扬。
然,他们却不知道,孟秋水眼中的天地已是出现了非同一般的变化,那是一个只有剑的世界,天地万物,皆为剑器。
二人眼中只觉他双目一变像是化作了两个可怕黑洞,吞噬湮灭着一切,而他们的身前,兀的,无中生有,由虚而实,竟浮现出两柄有形之剑,乃是那天地之气所成之剑,就那么突兀的挡在了他们的身前,诡异到让人颤栗。
此乃心剑,而心而动。
陡然一现,已在身前。
“噗!”
“噗!”
到底还是大宗师的高手,瞳孔一缩,两人身形竟以超乎常理的姿势拼死收势一转,可依旧是难以避开,那施无畏因的白须老僧右臂轰然炸作血雾,齐根而毁,另一人胸b出一团血花,已是多了个通透的窟窿。
孟秋水本来就白的脸色再多一分萎靡,这般杀招虽是堪悟,但却消耗的是他凝练的心力,是精神,以他目前而言,催使两剑已是极限。
两柄有形长剑一击建功,便重新归于天地,无形无迹。当初关七曾言他得虚,孟秋水得实,如今再看,一切已是清晰非常。
不想两人受到如此可怕一击,竟还有余力。
“上路吧!”
望着挣扎的二人,孟秋水轻声叹道,手中青霜一划而过。
两位当世绝顶高手,就此命毙当场。
不远处的巨大躯干还不停的痉挛着,遂见一条青蛇自那蟒腹中钻出,肚子鼓鼓囊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
“还差一些,差一些”
长剑拾起,孟秋水却没有归鞘,只觉心中有种抒发不出的不痛快,没有酣畅淋漓,道法未尽完善。
“走吧!”
话语落下,无论是孟秋水,还是那女子,都已不见,只剩一地残骸废墟。
末罗国,拘尸那伽城。
今日城中略显清净,只因皆闻新佛降世而去朝圣了。
那双沙罗树林中,有一人慢慢行来,背负双剑,即便穿着破烂,袒露着上身,但也难掩其不凡风采,赤足而来,无声无息。
小道间,原本朝圣的佛徒今日很是稀少,只有一老僧颤颤巍巍的扫着地。
孟秋水看到那苍老无比的老僧时双眼露出意外之色,太老了,对方比在他精神世界交锋时老去了太多。
阿难!
他观望许久,等待许久,然后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扫了多少年?”
“太久了,春秋轮转,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
老僧并没有开口,可偏偏有声音落入孟秋水的耳畔,这是精神间的交流。
“果然,他曾说东方是个不可思议的国度,才能出现阁下这般惊才绝艳的人。”老僧抬起了双眼,朝孟秋水看了过来,浑浊如泥汤。
“他是谁”
孟秋水双眼开始微凝,眼前的阿难已没了那可怕的杀气,更没了杀刀的锋芒,不足为虑,甚至已是有几分油尽灯枯之相。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在这园中,感觉到了某种浩瀚的恐怖气息。
佛陀未死一个异常惊悚的推断生出。
细思之下,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阿难都能未死,佛陀这般天地骄子又怎会轻易逝去。
自之前那菩提树的异变以及那莲华的古怪他便早有猜测,如今破开桎梏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此印证。
孟秋水眼神微动,一股气机瞬间散开,只见周遭枯叶轰然飞起。
他停止的脚步踏出,只是与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天地凭空生出冷意,带着寂亡,自他落下的左脚为中心扩散至整片沙罗树园,顿时无边死地,像是隆冬降临。
阿难扫地的动作终于停止了,手中扫把已是无声为粉,好似在刹那间被斩了千万刀。
而不远处,他的身后,那是一尊佛像,涅槃卧像,而孟秋水感觉到的浩瀚气息便在那里。
他眼中罕见的流露出凝重,那佛像居然在流血
里面有东西
只是,如今已不需要孟秋水去猜测,就见阿难走到那佛陀卧像近前,先满是虔诚的叩伏下来,三叩之后,佛像上的裂纹顿时如蛛蔓延开来。
而同时一股惊天杀气已自其中溢出,裂缝内的猩红中,一物半隐半现,那是一把刀,一把通体血红的刀。
猝然。
就见阿难陡然起身,五指如爪一握,朝那佛头抓去,石像在其手中已如豆腐般,右手一掰,便见佛像头颅是自脖颈处砰然而断。
他抽刀而出,除了刀,还有一物,一枚晶莹如玉的骨头。
刀身与石身的摩擦之声萦绕在耳边,好似磨牙嚼骨。
孟秋水的双眼也在此时终于色变,这天地之气万千,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杀气,石像内流出的哪是什么血水,分明是浓郁到极致化成实质的杀气,蔓延流淌而下,这才让人有了错觉。
但,真正让他色变的还是那枚晶莹如玉的骨头,棱角圆滑,气息浩瀚博大,呈淡金色。
这这难道是佛陀的舍利
孟秋水心中已是凝重,就见阿难左手提刀,右手一抓那枚舍利,是一口吞入腹中。
一股陌生浩大的恐怖气息开始在他体内不断壮大,宛如复苏,佛光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