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三德子这内侍令屁.股都没坐热乎呢,闻言顿时如吃了屎一般,可太子哪管那个。
从杨济几上抄起公文册子,稍微瞅了一眼,朗声道。
“安邑县,有户4923,课田约13万亩,赋8652斛。
闻喜县,有户2127,课田6万3千亩,赋4126斛。
大阳县,有户3469,课田9万亩余,赋5146斛。
……”
太子语速不快,三德子赶紧蹲在地上用手指划拉记录。
说实话,这些题目远比之前太子给他们出的难得多,可加减运算本就是一通百通,会了十位,百位的计算,后面千位万位依理而为,只要注意莫要算错即可。
地上石板本就沾染了一层薄灰,三德子也算聪明,从腰间取了随身水壶,用手指沾了水在上书写,太子说一个数,他便加一个数,竖式逐渐拉长。
“平阳县,有户6127,课田11万亩,赋6671斛。
听好了,本宫的题目便是,上述七县,总计有户几何,今年课田年赋几何。”
一旁的杨济听完一愣。
说实话,刚才他说完那番话,心下就有些后悔。
可他当时实在是太过气愤。
在他看来,从一进门开始,太子衣衫不整就已是对自己这个师父的不敬。
接下来,自己命他看书,他却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明显是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当然,太子有痴病,所以做臣子的还可以忍。
可太子却说,自己所处理的政务为简单的杂务,随便找个太监都能解决!
这不仅是对他不敬,更是对学问不敬!
自己一番怒斥,本以为太子会软语相求,然后自己借坡下驴,不会真的去皇帝那告状,算是给太子一个教训。
可谁知,这太子竟真的找了个小太监上前!
而且这诸县税赋,自己都是一个数值一个数值相加,还需借助算板之力才能计算清楚,他竟是一股脑的交与那太监,还说什么答错就要领板子?
那太监也是真楞,似乎是把这些数字转化成了自己都不懂的符号。
怎的,你个小小太监,指望这些鬼画符就能算出结果?
然而他就这么思索的功夫,三德子已经在最下方写下了最终结果,还用水将污渍的手指洗涮了一番,跪在地上恭敬回道。
“呃……启禀殿下,奴才算得七县总计有户13752户,共计纳赋31652斛。”
“怎,怎么可能!”
杨济大惊,一把抢过司马衷手里的赋税簿查看。
这七县的赋税数字,他耗费了个把时辰,计算了五次,最终才确定结果,所以对这数字几位敏.感,所以一听之下便知那太监不是胡说。
嘶!
一看之下,杨济倒吸口气,这太监须臾间计算的数字,竟与自己薄上书写分毫不差!
“怎的,不对吗?”
三德子听杨济说“怎么可能”,以为是自己算错了。
太子刚说完算错要打板子,还要撸官,他吓了个激灵,赶紧又把自己计算过程检查一遍,发现并无错漏,当下有些埋怨的朝杨济道。
“这位大人,您可莫要吓唬奴才,奴才计算的毫无问题呀,
您再看看,是不是您自己算错了。”
杨济此时真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里,可司马衷却不管他。
当着他的面,司马衷又将其他几个郡县的数据一一报给三德子。
几乎都是他刚报完数据,三德子便计算完成,而且皆都准确无误。
不到半个时辰,杨济原准备熬夜处理的公文,竟就这么解决了!
这太监,有大才啊!
从汉董仲舒始,天下罢戳百家独尊儒术。
天下学子,皆穷毕生之力研究孔孟,放眼朝堂,尽是高谈阔论之士。
然而只有像杨济这样做实事的官员,才知道那些被立为异端的下乘学问,到底是何等重要。
再看那三德子,自己手下若是有此等精通算学的吏员,那些庞杂的政务处理起来,将会是怎样的便捷。
想到这儿,杨济快步走到三德子面前拱手一礼,倒是把三德子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错就错了也不用行礼啊,咱家可受不起。
“这位公公,不知师承何处,为何能精通这术算之术?”
“哎呦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奴家一个贱奴,字都不识一个,那有什么师承,什么术算之术,奴家听都没听过。”
三德子赶紧扶起杨济,可杨济却是不依,伸手一指地上那些算式。
“公公既不承认,可这又作何解释?”
“这不过是殿下教授奴才的一种游戏而已,怎能是什么术算之术。”
在三德子眼里,太子教的这玩意儿,和蹴鞠,斗蛐蛐,斗鸡没啥区别。
他可不相信自己这等资质,能学会什么高不可攀的学问。
“哎呀,险些忘记了,殿下寝宫的恭桶还未倒,大人您和殿下聊着,奴才干活儿去了……”
三德子行了一礼,赶忙朝后殿而去,这可把杨济急坏了。
区区税赋还算好说,眼下鲜卑连同北地胡祸乱边疆,朝廷欲增兵凉州。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军备的统计发放,责任大半在他户部头上,若是能向陛下献上这等精准简洁的计算方法,绝对是大功一件!
对了,那太监说,这游戏的方法乃是太子所授!
杨济下意识的看向司马衷,正欲开口求那术算之法,司马衷却冷哼一声。
“哼,杨少保不是说要去父皇那里告本宫一状,还要血溅朝堂,废了本宫吗?”
杨帆性格就是如此,你是人才,那咱可以敬你,礼贤下士嘛。
可你特么要是不拿咱当回事,那也别指望从咱这儿能有啥好脸色。
“呃……微臣那是一时冲动,当不得真……只是,只是这术算之术于社稷大有裨益,不知殿下可否相告微臣。”
杨济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脸色越红。
特么,自己还是太子老师呢,哪有老师向学生请教的。
更何况自己刚才还对人恶语相向,现在就要求取人家的秘术?
这哪是君子所为啊……
“呵呵,本宫没空。”
司马衷笑道,旋即伸手指向院内的太监宫女。
“方才本宫说了,这套术算法门,本宫内侍尽皆知晓,杨少保若是想要,可去请教本宫的太监宫女,
对了,平常负责给本宫洗脚的小兰学的不错,你向她请教最好。”
杨济羞臊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他的身份,他当然不可能请教宫女什么。
知道太子正在气头上,杨济不敢再摆太子老师的架子,一拱手。
“既如此,济改日再来叨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