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你们说怎么办,税赋计算就是耗费时间,
本官这还没算征收,赋粮等等中间环节,
本官难道就不知凉州危急吗?”
王业怒道,那些个武将也不示弱。
“兵贵神速,等你们算完了,百姓粟米怕是早被胡夷劫掠干净了。”
“就是,户部无能拖累大晋,以后莫说我等打战不利!”
“户部无能,户部无能!”
王业身后,户部几个高官被气的脸都绿了,正准备捋胳膊挽袖子的跟这帮丘八论一论,就听堂上“啪”的一声,皇帝几乎将御案拍断。
“吵吵吵,就知道吵!
金城失陷,牵弘全军覆没,凉州危如累卵,你等皆是大晋梁脊,受万民奉养,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却连一个可行之策都拿不出,
只知在这儿如市井泼妇一般吵闹,
你等不觉脸皮火.辣吗?”
司马炎疲惫的靠在椅背,伸手指着众臣痛心疾首。
“朕,何人可为朕分忧啊……”
满殿文武尽皆沉默,杨济犹豫半晌,和张华对了个眼神,随后两人一起迈步上前。
“臣,杨济,张华有事启奏。”
司马炎抬了抬眼皮,却见是东宫二少,琢磨许是太子又生了什么事端,
不过此时他哪里有心思管太子,当下摆摆手。
“今日只谈平凉州之法,若是与凉州之事无关,你二人择他日在奏吧!”
杨济微微一愣,随即又一拱手。
“陛下,臣所奏之事,许是能解凉州之忧。”
“嗯?
说来听听!”
司马炎这才坐直身体。
“臣遵旨,
凉州乱事之根源,一在鲜卑,二在北地胡,
臣悉数近日凉州奏折,发现鲜卑胡骑虽勇,人数却不足一万,而那北地胡夷人数虽众,却是由数个蛮夷部落组成,宛如一盘散沙。”
杨济顿了顿,目光看向刚才闹事儿的几个武将。
“如此看来,凉州之乱欲解也并非难事,陛下只需着一将军领几万兵马,天军一到凉州必然安定。”
“朕叫你出对策,谁叫你分析形势了?”
皇帝不耐烦道,杨济慌然加快语速道。
“臣遵旨,我大晋之所以无法立刻出兵,便是因为那秋收税赋尚未统计收缴,大军无粮可用,王仆射,不知下官所言是否有错。”
杨济朝王业问道,却不想这王业看都没看他。
“方才本官解释的如此清楚,便是小儿也能明白之事,杨少保这是在圣上面前炫耀自己理解透彻了?”
这王业,果如传闻般尖酸!
杨济暗骂,那些武将也就算了,自己可没得罪这人,为毛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明白此时不能发作,也不理他,继续道。
“陛下,臣有一法,可助户部上下吏员,将原本需三个月才能完成的税赋与军需统筹,只用一个月便可完成!”
“此言当真?”
皇帝惊喜,若真如此,赶在入冬前对凉州用兵便有谱了。
反之若是拖到明年,胡蛮依托凉州必会势力大增,到时候再想击退便是难上艰难。
王业却是深深看了杨济一眼,
户部归他尚书台所属,若这杨济所说是真,有方法可提高统计效率,那自己多少也要被冠以无能之名。
况且他乃是齐王心腹,岂能让东宫僚属在殿上露脸。
“微臣不敢妄言,臣与少傅张华皆见识了此法之妙,远胜算板数倍。”
“哼,原来两位少师不思教导太子,整日都在研究那术算之法啊。”
王业反驳道,其他户部官员见上官发难,也都纷纷响应。
“本官精研九章算法半生,从未听过有何方法能胜过算板。”
这时代的算板其实就是算盘的前身,使用者一数一数的拨弄算珠,加者进位,减着退位方便至极。
若说这算板唯一的缺陷,便是计算复杂加减时,中间只一数错,后者所加尽皆是错,而且很难发现修改。
户部统计税赋,大郡下辖十几二十个县都是常有的,数字又皆是颇大,这错误率能不高吗。
关键是等几个吏员复核计算结果时,往往都是只要一数对不上,此前功夫便算是白费了,还要从头来过。
你说这耗时能短的了吗。
但阿拉伯数字列式计算却无此问题。
只需把每一步骤都列于沙盘之上,两人演算若得数不符,便查验每一步之结果,很容易便可找到错漏之处。
“陛下,微臣听闻东宫太子殿下整日都在责打内侍,直至今日尚未休止,
而身为太子少师,杨济张华未能劝解殿下,竟尽皆不在东宫,臣请治二人擅离职守之罪!”
王业阴冷的瞪了杨济一眼奏道。
昨天东宫动静不小,再加上朝野本就有不少人不怀好意,专门盯着这东宫动态,好事传不出去,坏事自传千里。
这特么不是无妄之灾吗。
杨济张华昨天奉命出宫办事,根本不知道东宫的事儿,这王业如今以此为借口发难,偏偏太子命二人之事不得外传,让两人根本无法辩解。
皇帝火气轰的一下升上来。
打骂下人本属小事,可这王业所提时机,正是司马炎心焦怒盛之时。
大晋风雨不断,他可说殚精竭虑,太子你年幼无法为朕分忧也就算了,整日只知胡闹。
“杨济,朕问你,太子这两日在做什么?”
“啊!”
杨济看看皇帝,又看看群臣,太子训练太监,与那狼女一战之事若是此时说出,简直就是给了王业攻谄太子之由头。
太监乃是低贱不祥之人,本身又软弱无力,毫无血性可言,太子用太监为军,岂不是昏聩痴呆吗。
可陛下发问,又不得不答……
张华知他为人少有变通,站出来道。
“陛下,杨少保负责太子课业,对此事知之甚少,臣忝为太子少傅,对殿下教导内侍之事倒是知晓……”
当下,张华把太子将那阿拉伯数字和列式计算法教与东宫内侍之事说出。
“想来是那些内侍愚笨,殿下一时心急方才责骂。”
张华巧妙的把术算之法乃是太子所创之事带出,又言太子是为了方便东宫内府统计钱粮,才教导太监术算之法云云,顺便将那术算之法的精妙夸耀了一番。
皇帝眉头逐渐舒展,王业岂能罢休。
“荒谬,荒谬,荒天下之大谬!”
若说杨济张华创出什术算之法,他倒还相信三分,可太子……
“陛下,且不说太子痴……太子年幼,所学不过蒙学而已,
就说东宫内侍,斗大字皆不识一个,如何能学会高深的术算之术,张杨二人分明是为自己脱罪,还请圣上明鉴。”
“就是啊,若是太监都会术算,要我户部何用。”
“哼,陛下不如尽辞我户部上下,叫那太监来统筹全国赋税。”
户部尚书贾安乃是王业心腹,得了王业眼色跪拜叩首。
“陛下,太子殿下是否在教授内侍术算,传几个上殿一测便知,今日臣户部上下屡番被宵小嘲笑无能,请圣上为吾等正名!”
司马炎一阵头大,好好的讨论凉州之事,竟也能牵扯到东宫。
他自是不信太子会甚术算,还教授内侍,这不是扯淡吗。
这杨济也就算了,张华忒也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