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乃是匈奴身份,对骑兵战法自然感兴趣,司马衷却是摇摇头。
“我这哪里称得上是什么战法,不过就是自己随便想出来的玩意儿罢了。”
“哦?
不知殿下可否赐教,渊不胜感激。”
刘渊气度真是非凡,此时言语中带着卑微,可这种卑微却又自有一种使人亲近,不敢小觑的意味。
换个不大标准的说辞,便是此人有傲骨。
司马衷逐渐回忆以前看过的内容,这刘渊确实是在自己便宜老子死后就起兵了,可说是趁着中原大乱,割据称帝。
若是自己此时令杨济杀了这人,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乱世了呢?
“呃,此乃殿下之兵法,殿下若是不便说与渊也无妨。”
见太子久久不肯言语,刘渊有些尴尬,自己确实是有些孟浪了,人家太子身份,肯让自己上车相见便是不错的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兵法的。
这时代,知识,尤其是兵法这种东西,即便是普通家族都是密不外传。
司马衷回过神儿,对此人亦是大感好奇,不由试探道。
“无事,只是本宫观刘兄气度不凡,不知刘兄可有什么志向?”
刘渊脸色一苦,这次连微臣都不敢自称了。
“殿下折煞小人了,小人先祖自前朝便归顺中原,乃及小人父兄,皆是为朝廷效力,如今小人早已成年,却依旧一无是处……”
这是此时刘渊的真实想法,自于夫罗归顺东汉,讨伐黄巾军开始,他们这一支匈奴部族便开始了积极地与汉民融合。
后来曹操将他们分作五部,任命其父刘豹为左部帅,到了这时候,实际上他们已经和曾经的草原民族有的比较大的区别,或者说,汉化的程度已经比较高了。
刘渊曾说过,吾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降灌无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耻也。二生遇高皇而不能建封侯之业,两公属太宗而不能开庠序之美,这种话,可见他至少在洛阳为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称帝的想法,志向无非是辅佐明君建立一番功业。
“如今,小人之愿,或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或是为将一曲杀敌立功,仅此而已,奈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可言语中郁郁不得志的郁闷心情却非常明显。
杨济张华对视一眼,也是对这人颇为同情。
所幸生在汉家,若是如这人般是匈奴人身份,真不知自己能否还有心情,和太子坐在这里胡侃。
这人,倒也并非非杀不可。
如果司马衷只是这时代的太子,那对刘渊自然是杀了最好,免得后世基业为外族所夺。
可他来自后世,见光绝不仅限于西晋。
古代讲究的是血统,越是纯正才越好,可这种事儿是最不利于民族融合的。
即便是后世,民族融合也是大趋势。
司马衷认为,一个伟大的民族,首先应具备的便是包容的特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有包容了,才能保证民族不断走在世界的前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若天下皆是汉族,普天之下尽是汉民,这异心又从何而来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眼前这人可以信任,汉化还不彻底,民族融合还未到极限,这人身上流淌的,也还是匈奴之血。
这人就像一匹野马,骑术高超之人驾驭,自然是千里马,若是不通骑术,上去便会被摔死。
既如此,本宫说不得要试驾一番,看看是被你摔死,还是获得一匹良驹!
司马衷没来由心中升起一丝豪情。
“倒不是本宫敝帚自珍,实在是本宫这战术太过粗陋,总结下来唯有十六个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此十六字,本宫称之为游击战方针,所以在校场之上,才教小太监一人双马,只可远攻,不可与那女狼接战。”
司马衷揉了揉脸,似乎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一分,杨济眼中却是一亮。
他还是第一次听太子说这般名堂,这十六字确实如太子所说,粗陋浅显到了儿童都能理解的地步,可偏偏这十六字,包含了所有野战之攻略精华!
试想两军在野外遭遇,若是对方是如此作为,那将多么棘手。
刘渊也是大惊失色,太子战法和他们草原民族惯用的战法是多么相似,可草原民族,乃是在迁徙中不断和各种敌人,野**战,最后形成了这种战法,却也没人做出总结。
“殿下真是天纵奇才,这十六字可谓字字价值千金,使之挥军,我大晋军队当天下无敌!”
“哪有你说的那般好,此等战法局限性太强,比如对上你们草原民族,便是要吃大亏的。”
司马衷可不傻,不论匈奴还是鲜卑,兵卒皆是从小骑马长大的牧民,单说一个敌进我退,你退的了吗?
什么,一人双马?
草原人追击敌人,一人三马都不稀奇,更能骑在马上边赶路边睡觉。
所以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战接敌,为将者掌握天时地利,知己知彼,不是为了说说,而是真的要根据不同情况制定战略,即便如此,还要未虑胜先虑败。
后世穿越小说,为了一个爽字往往让主角带着百忠心精锐,高喊着为国捐躯,大破几千上万的敌军,最后说不得还要弄出斩首多少多少,俘虏多少多少……
说真的,刚穿越来时候,司马衷也做过这种美梦的。
刘渊脸上尴尬之色更加明显,恭敬道。
“殿下说笑了,小人父兄皆都是朝廷皇帝臣子,虽是草原民族,但也只愿为陛下牧马,更何况今日小人观殿下手下公公,骑术虽远不如荒原上套马的汉子,却也是精湛非常,
小人对殿下亦是敬仰非常,如今小人无官职在身,又听闻殿下刚刚获准开府,不知小人是否有福气能为殿下牵马。”
来了!
杨济不动声色的举起茶杯,暗自却像太子使眼色,意思是千万不能答应这小子。
司马衷恍若未见,大喜道。
“可以啊,马夫老刘上次便跟本宫请辞,本宫已经允了,如今本宫正缺一马夫,未成想刘兄竟是有意,即日起刘兄便可为本宫牵马驾车!”
“噗!”
杨济一口茶水没忍住,心说人家说牵马那是谦虚,好歹是个文武全才啊,他爹更是匈奴左部帅,太子你可真行,真让人做个马夫?
车厢外,坐在三德子旁边赶车的老刘下巴都特么快掉了,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丢了工作。
这刘渊也不知是不是和太子一般痴呆,只是愣了一瞬,便欢喜拜服。
“甚好,如此甚好,渊即刻便为太子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