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走出宿舍，到校园里走走，校园里葱茏，鲜花盛开，许多花儿，许多树，他叫不上名字来，一大片梧桐树，一看就是生长了好多年的树，树干已经粗得一个人合抱才成，树木里有许多木头墩子，像是刚刚伐过的树，仔细一看，原来是假的，让人乘凉坐的椅子。济恒不禁一笑，城里人可真会琢磨，这石头做的树墩子，放在树木里，与树木相得益彰，很有点儿到了原始森林的味道。他坐下来，微风席席，感觉凉快了许多。

想想底朝的口袋，济恒心里直发慌，兜里没钱，咋办呢？他茫然地望着远处出神。

新生开着三轮车到根生屯，济茹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她害怕得很，非让他来接乔桂芳。

乔桂芳提了一桶猪食正往院外走，见新生进门，吓了一跳，：“这么早来？咋啦？济茹要生了？”新生笑着：“没呢！济茹害怕，有您在身边她心里才不发毛，非让我早点来接您。”

乔桂芳放下桶，手一摊：“你看看，我还能走得开？别这一家子人了，猪都离不开我，一到晚，多少张嘴等着我喂呢。哎！不是我不挂着济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哪个当妈的不挂着呢？你先进屋坐会儿，你爸在屋里呢，我把猪食倒猪食槽子里就来。”

新生进屋，见张书毅坐在炕沿上抽烟，就从包里掏出两盒烟，打开抽出一支递给张书毅。“爸！换上这个吧，这烟好抽！”张书毅接过烟卷，把手里的旱烟掐死，新生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烟。张书毅吸了一口：“嗯！这烟不孬！咋比我那旱烟还有劲儿呢？”新生：“这是云南玉溪的烟，别人捎回来的，我没舍得抽，给您留着了。”

张书毅问：“嗯，这烟比咱们的旱烟好抽。济茹快生了吧？前几你妈还念叨着，是要去看看呢。”新生：“再有两就到预产期了，这不，济茹让我接我妈去呆几。”张书毅：“是得去！你妈在家里也不着实儿，总是挂着。”新生：“我想接着我妈，就去呢。”张书毅点零头。

新生接着：“今年旱，收成不咋样，济茹，让您跟我妈别太着急，她知道家里的情况，需要钱的话，我们也攒零儿，回头，让我妈捎来。”张书毅：“不用！不用！你们就别管了，一星半点儿的钱也不管用，我不能拖累你们。”

新生：“咱们一家人，啥拖累不拖累的？”这时，乔桂芳进门来，洗了把手，拽下毛巾擦手。插话：“还是咱闺女疼咱们，啥事都想在头里。不像济翰，没心没肺的，只顾自己，要不是为了他结婚，家里咋能抬这么多钱呢？”

张书毅：“不能让济翰躲清静去，我让济弘给他写封信，写了没有？让他给寄点钱来，先帮家里度过这难关。抬的钱是不能不还的，到期了，人家就要上门催，老邢还给咱们做了保人呢，咱们不能带累老邢呀！”

乔桂芳：“已经写了。估计早收到了，就是到现在还没回信呢。”新生：“咱们一起想办法吧，总会有法子的。”乔桂芳：“是啊！我们也一直在劝你爸，让他放宽心，别净钻死胡同里出不来，你爸心眼儿，遇事就想不开，觉也不睡，饭也吃不下的，我真担心，他身子出毛病，这一家人可咋办呢？”着眼圈就红了。

张书毅：“别瞎，咱们自己的事，自己想法子。你就爱乱嚼舌根，盼望我病是咋的？”新生见张书毅生气了，也就不好再什么了。

乔桂芳也不再话，沉默了一会儿，问：“对了，新生接我去陪济茹几，我想，家里没人做饭可不行，济琳还不大会做饭，要不，我去把她姥姥接来住几？”张书毅：“不用了，让济琳学着做吧，我也能做，这有啥难的？没有你，我们仨儿还能饿死不成？”

乔桂芳：“也成，你想着，按时喂猪，人吃不吃饭不要紧，我的猪可不能饿着，那是要掉膘的。猪比你们金贵多了，我还指望着这几头猪卖钱呢。”得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济茹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乔桂芳急匆匆从济茹家回来。一进门，见老邢和张书毅坐在炕沿上话。乔桂芳跟老邢打了打呼，心想，该来的总会来，这就来要账了，哎！这庄稼刚收完，他倒会挑时候。

一会儿，老邢就告辞了。送走老邢，张书毅一头倒在炕上，瞪着眼睛看着顶棚。乔桂芳：“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做饭。”张书毅忽地坐起来，气鼓鼓地：“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是要还不上钱，就牵牛顶账。”乔桂芳吃了一惊，停止向外走，转身问：“牵牛？那来年咱们还咋种地呢？这不是往死里逼咱们吗？真是不该抬这钱，这下可真是沾上瘟神了，没处躲没处藏的。”

张书毅：“不是咱们不想还钱，是收成不好，这怨不着咱们。我让老邢跟人家，宽限一段时间。咱们再想法子。”乔桂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去。早晚也得还不是？还要算利钱的。要我，早点想法子，早了结了这档子事儿。”

张书毅：“有啥法子？你让济弘给济翰写信了？咋还没回信？”乔桂芳：“我哪儿知道为啥不回信？我看，这济翰咱也指望不上，他又当不了家，做不得主。”张书毅：“这回他要是不帮家里，我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乔桂芳冷笑着：“他们还巴不得跟家里断绝关系呢，在他们眼里，家里就是拖累，是填不满的大窟窿。”

张书毅暴怒地低声吼道：“兔仔子，都是白眼狼，白养他了。”乔桂芳：“儿女就是冤家，还指望着他们孝敬咱们？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都是咱们上辈子欠他们的。哎！算啦，我就这么一，你还当真了？他是咱们的儿子，总是要心疼咱们的，盼着他能寄点钱来，把眼前的这道坎儿迈过去。”

两人正着，济琳掀门帘子进来，见到乔桂芳，惊喜地嚷进来：“妈！您回来啦！这几可把我饿坏了，我们净吃玉米碴子粥了，快把我吃吐了。快给我做点好吃的，就烙饼吧。噢！我哥来信了！给。”张书毅急急地问：“你大哥？还是你二哥？”济琳：“我大哥的信。”乔桂芳：“给谁？我们又不识字儿，你快撕开，给爸妈念念，看看些啥？”

济琳撕开信封，给爸妈念信。济琳念道：“尊敬的爸爸妈妈：你们好！来信收到！先告诉您们一个好消息，清芬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二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