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回来，乔桂芳已经做好了饭，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济泓打开一瓶白酒说：“妈！过年了，让我爸也少喝点酒吧，就喝一盅。”乔桂芳说：“给我也倒一盅，今天高兴。”济浩说：“我也喝一盅。”

乔桂芳说：“好！让济浩也喝点儿，他也是大人了，能挣钱了。”济泓用酒壶温好酒，济浩摆上四个酒盅，济泓倒上酒。

张书毅举起酒盅说：“去年，咱们家八口人，真是热闹啊！今年就只有咱们四个人一起过年了。哎！人少了一半儿。”

济泓怕触动爸爸的伤心事，就笑着说：“爸！妈！今年咱们是添了人口了，侄女世槿出生了。算起来，全家一共九口人了，咋是人少了呢？是人多了呀！就是都不在一处就是了，咱们这九口人，分在了三个地方。”

张书毅又咧嘴笑了，点头说：“是啊！是啊！是人多了，不是人少了，这要是你奶奶在这儿，就该说我了，她总说，过年要讲吉利话。咱们现在也算四世同堂了，你们看，咱们的名字都是按忠厚传家久，诗书济世长这个辈分排下来的，下一辈儿是世字辈了。你大爷的孙子叫世哲，孙女叫世雅。哎！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了？上次写信，让你二哥去看你奶奶，他来信说了没有？来，喝一盅。”

乔桂芳说：“你少喝点儿，我们都干了。过年了，高兴啊！”

济泓说：“我二哥说了，他去看爷爷奶奶了，还帮他们修了烟囱呢。临走时还给他们留了点钱，说是他在学校干活挣的。我记得这些我都跟您说过了呀？您忘了吧？”

张书毅说：“肯定是你忘了说，我咋能忘呢？我这心里最挂着你爷爷奶奶呢，他们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得拉扯两个孩子，我能不挂着吗？你二哥也能挣钱了？”

济泓心想，爸爸的记性是比以前差了，这些都跟他说了好几遍了，不过他没说破，只点点着说：“嗯！可能是我忙忘了，我二哥的老师照顾贫困学生，给他找了一个放电影的活儿，他哪里能挣很多钱呢？不过是挣点生活费，买个衣服、鞋子的，在学校吃饭不花钱，可是其他地方也是要花钱的。估摸着，他看着我爷爷奶奶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就留给他们点钱。”

张书毅说：“也不知道你二哥在哪过年呢？”济泓说：“他来信说了，放寒假了，他还要在学校的礼堂干活，挣来年的生活费，就不回来了，他也是怕花路费。可能会去看我爷爷奶奶吧！那还得看他有没有空呢。”

乔桂芳说：“我倒不挂着济恒了，他上大学了，自己想法子吧。我就是挂着济琳，哎！也不知道她咋样？”济浩说：“就我大嫂那样儿的脾气，她的日子好过不了。她在家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打架，她这一走，我还觉得挺想她呢。”

济泓说：“济琳的脾气，我知道，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她也受不着委屈。再说了，还有我哥呢！妈！您不用担心她。就是不上学了，可惜了。”

张书毅说：“哎！你哥哪里指望得上呢，他就是窝囊废。不过女孩子，上学也没啥用，你看咱们屯子里，有女孩考上大学的吗？”

乔桂芳本想说：“以前你还不让济恒上学呢，也说考不上，可还不是考上了？”她刚想张嘴回他，她瞅了张书毅一眼，没开口，夹了点菜放嘴里，把这些话也跟着菜一起咽肚子里去了。

张书毅说：“来，咱们再喝一口。嗯，这酒好喝。济泓！这是啥酒呀？”济泓说：“这是咱们县酒厂新出的酒，静安醇香。您要是喜欢喝，下次我再去酒厂买点儿，散装的白酒价格可便宜了。”

乔桂芳说：“酒还是要少喝，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张书毅说：“再给我倒一盅，我不多喝，就喝这两盅，不碍事。”

济浩拿起酒壶给张书毅倒上酒。济泓端起酒盅说：“来！济浩！咱们俩个敬爸妈一杯，祝爸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乔桂芳笑着说：“别让你爸干了，可不能多喝了。咱们也不喝了，就这些酒，要喝，咱们明天再喝，明天会来客。济浩！去盛点饭来。吃完饭，你们出去玩儿，我和面，剁馅子，准备好了，你们十一点来钟回来一起包饺子。”

济浩急切地说：“我要去五婶子家看电视！等明年咱们挣钱了，也买一台电视，有联欢晚会呢，可好看了。三哥，咱们一起去吧。”

济泓说：“我不去了，怪闹得慌，我陪爸妈说个话，你去吧。”

济浩吃完饭，就去看电视了。济泓帮妈妈收拾好碗筷，陪着张书毅坐在炕桌旁聊天。

乔桂芳拿过一笸箩毛嗑，放桌子上，又沏了一壶红茶，拿出平时舍不得用的一套玻璃杯子，就去外屋剁饺子馅了。

济泓倒了一杯茶，给妈妈送过去。回来，坐在炕沿上，给爸爸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坐了一会儿，张书毅说：“我累了，倒下眯一会儿。你也出去玩吧。”济泓说：“您躺着就行，我喝点水，嗑毛嗑。”

乔桂芳忙活完，端着茶杯进屋，只见张书毅和济泓倒在炕上睡着了，她拉过一床被子，给两人盖上。

乔桂芳坐在炕沿上，向窗外瞧了瞧，外面晾衣绳子上的一盏红灯笼，随着风摇摇晃晃，让人眼晕，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父子两个人的鼾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乔桂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琥珀一样的茶水，在玻璃杯里煞是好看。乔桂芳把茶捧在手里，暖着手，望着窗外出神。

这一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幕一幕像是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

济翰不知道在做啥？他还能想起这个家吗？都是因为他，这个家才弄得七零八落，济浩和济琳将来咋办呢？他们会不会埋怨爸妈呢？清芬说的话，能算数吗？她说能给济琳把户口办到城里去，吃上供应粮，再找个城里的女婿，结了婚，也就放心了。济浩就只能呆在家里了，不过，家里总得留个孩子，要不，老了动弹不了，咋办呢？哎！还是走一步说一步吧，到哪座山，唱哪支歌，乔桂芳叹了口气。

实在无聊，她把面板放炕上，自己擀皮，包饺子，快十一点半了，济浩才跑回家，一家人放鞭炮煮饺子。

关里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