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英还未开学，在家里百无聊赖，想起上次去商店，买了一块碎花棉布，怕缩水，她洗好晾在暖气上，现在应该是干了，她走过去，拿起花布，找出剪刀，坐到炕上，比量着，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件衣服。

如英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意，哼着流行歌曲，她拿起剪刀，发现没有图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裁剪。她想了想，找出婆婆捎来的给孩子准备的衣服，她拿起婆婆做的小棉袄看了看，这小棉袄真是有趣儿，只比自己的手掌大一倍，下面毛糙糙的没缝边，婆婆特意嘱咐，不让缝上，说是如果缝上了，孩子的个子就长不高啦。这小孩子的衣服讲究还挺多呢，只是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婆婆做的棉袄都是蓝色花纹的。自己买的这块鲜亮一些，粉色碎花，看来是婆婆盼着是男孩儿，自己盼着是女孩儿，真是各有各的小心思呢。

如英照着葫芦画瓢，拿起剪刀裁剪，正忙活着，只听外面济泓说话的声音：“轻点儿，别碰坏啦！”

接着是两三个人抬东西的声音。如英扔下剪刀，穿上鞋子，下了炕，来到外客厅。正好济泓从外面进来，还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如英指着大箱子奇怪地问：“这是啥？”

济泓兴奋得脸上放着光，专心地指挥着两位工人往里搬，头也不抬地说：“彩电啊！”如英惊讶得尖叫：“彩电？咱家哪儿来的钱买彩电呢？”

济泓一挥手说：“一会儿再说，咱们先安好，接上天线。哈！以后咱们就有电视看啦，晚上再也不用大眼瞪小眼的没事干啦！这马上过年了，还能看上春节联欢晚会呢。宝宝出生也能看动画片啦！”

如英站在一旁看他们忙活，一会儿调出了台，如英看着彩电也有点兴奋。

等那两个工人走了，如英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调台，迫不及待地问：“这彩电多少英寸的？啥牌子？图像真清晰啊！济泓！你发奖金啦？”

济泓边收拾纸箱子边说：“二十四英寸的，青鸟牌，好看吧？哪能发这么多奖金啊！这一台彩电两千多块钱呢！”

如英一听，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你没还人家钱？用那钱去买了电视？”

济泓抬头说：“我去还了，我同学说不着急，我一想，加上存折上的那点钱，正好够买彩电的，马上就过年，咱们有了电视，就能看上春节联欢晚会啦！”

如英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摔：“张济泓！你这是犯的啥病呢？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先还账吗？这账全还完啦，咱们过年，心里多轻松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咋就私自做主了呢？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好，就越发不拿我当回事啦！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济泓被如英吓了一跳，眼睛眨呀眨地呆愣愣看着如英，一时不知道咋回答，他像不认识如英似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慢吞吞地说：“别着急，钱早晚还上就是啦！咋还发这么大的火呢？”

如英赌气把电视关上，冲着济泓嚷道：“哪还有心思看电视啊？欠那么多钱不还上，心里多不踏实啊！你快点，把彩电退了去，把账给我全还上！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一出生，要啥没啥不说，还一身债务。”

济泓也生气了：“我这好心，觉得你在家里怪闷得慌，欠钱的事情，慢慢再还吧。急啥呢？我借的钱，我还没着急呢，我同学说了，以后手头宽绰了再还，你这不是瞎操心吗？还真能瞎扯，啥孩子一出生就一身债？哪儿有这么严重啊！咱们月月有工资，这点钱最晚到七八月份就还上了。”

如英气得大哭起来：“你说啥？我瞎操心。你知道咱们攒这点钱容易吗？那都是从嘴里一分一分省下来的。你还不知道？咱们两家的亲戚走马灯一样，今天你五叔来！明天我四姨来！今天来医院看病，明天进城买东西。这一年里头，有几天没亲戚来？有几天咱们是消消停停的？哪个亲戚来了，咱们不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小心翼翼跑前跑后忙活着。哪个怠慢能行啊？别说怠慢啦！不摆上几个碟子几个碗，他们回去就编排咱们，散布得满屯子都知道啦，说咱们不热情，看不起屯子人！前段时间我远房表姑来，你忙着，我陪着她，我想她也不喝酒，就下了点面条吃，没炒菜。结果，我妈就批了我一通，说我眼眶高了，看不起人啦，惹表姑不高兴，回去逢人就说，闹得我妈面灰头土脸，脸上无光。你说说，谁能体谅咱们吧？每月就挣那么一点工资，还得还账，家里谁也不帮咱们，不帮就不帮吧，还都来勒掯咱们，还都理直气壮地得很，最可气的就是我表姑，逢人就说不就去一趟吗？几年也踏不了你家门坎一次。你听听，这多气人啊！她也不想想，你来一次，他来一次，架不住人多啊！到咱们家就不是一次两次啦！这日子过得，真是憋屈得慌！”

济泓被如英这一大堆话砸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咋安慰如英，他晃晃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下，手里拿着螺丝刀愣愣地盯着如英，嘟囔道：“你看你，这是咋又啦？咋扯出这么多话呢？”

如英的嘴匣子一打开，像开春化了冻的江水，堵也堵不住：“这每月的工资一发，就留下还债的钱，其他的钱，能省就省，衣服不买，化妆品不买，如果不是怀孕了，我肉都不买啦，你还说我瞎操心。”

如英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憋屈了好久的委屈，终于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奔腾而出。

“你说说，咱们这是过得啥日子吧？要钱没有，一屁股债，你还冲我发火！你今天必须把彩电退啦！要不我跟你没完！”如英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济泓从未见如英发这么大的脾气，在他眼里，如英就是一只乖乖兔儿，温柔可人，这一怀孕，咋性情也变了呢？还没当上母亲，就已经变成母老虎啦！

关里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