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净慈寺(十九)(1 / 1)笃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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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期间,只有小廖打过几个电话过来,此段时期,他很是沮丧,由什么引起的呢?自然是出于他跟钟灵的感情,“人给我说要高考,分手了,他妈的……他妈的……”任他嘴里无数个他妈的绵延下去,变着腔调,他非常想不通也最令他感到无奈的是高考和他喜欢钟灵有什么必然联系,经过深思熟虑,他认为是没有关系的。

他的电话总是隔三差五的,可以想见,长久的被所谓的爱情和高考是否有冲突问题困扰,上山坡上放羊的时候想着;在地里掰苞米的时候想着,灶台边烧火的时候依然在想,已然变成那山卡卡里面少有对于深奥问题的哲学思考者,一个陷进沼泽里头的人正考虑自己是如何陷进去的,而不是及时自救,及时止损,简直荒唐。

伟大的“爱情哲学家”小廖想着曾经辉煌宏大的爱情何以变化成如今悲催,怕是深夜里在床翻来覆去,绞尽脑汁都想不通。作为局外人,自当是告知他时间终究会治愈一切、或许还有希望再等等看看、可能就是耍耍小性子而已……反正这一回,他没有收到来自死党的嘲讽,倒是满满的安慰和注入的希望。

只要他自己想开就好,生活不易,爱情更难,凡事想开就好。

在多次的电话沟通后,梅镇水管站传来讯息,因为前些时日雨水量大,河坝之上河水已经涨至警戒线,要组织泄洪工作,听到此消息,正式通知小廖去水坝下游捕鱼,他答应了。

起了个大早,骑摩托车往梅镇去,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山上都是人,说话声很小,都一致看着水坝的泄洪口,根据通知,早上八点正式开闸泄洪,届时,定是有许多大鱼被冲下来的,捕鱼的人只消站在岸边撒网,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大部分人距离水坝较近,一方面那泄洪口景观必定十分壮观,再者,只要有鱼,那地儿绝对是最好逮鱼的地方,往往收获颇丰。越是往下游走,人就越少,靠近岸边的人都不用猜,那就是捕鱼的,站在马路上的,男女老少都有,那就是来观景的。

“你去哪儿?”小廖骑车跟在我后面,本来他一路上兴趣寡淡,行驶在河坝公路上,他停下,我回头看他,“你看看,下面那么多人,网都被撒满了,哪还有我们的份儿呢。”生硬点点头,重新打火,与我往下游去。

骑车一直到河岸边,在马路上就在观察地形,岸边凸起的一块大石头,四周也没有人,“这地儿能逮着鱼么?”他嘴里嘟囔道。

“相信我,绝对有鱼。”

“行吧。”他坐下来,眼神之中含情脉脉,试问世间情能有多深,正好比是眼前流水一般绵延不绝。

撒下网,系好绳子,坐在石头上,看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就泄洪,拍着他的肩膀道:“莫伤心,伤心也无济于事,反正是回不来了,她指定是不喜欢你了,再要不就是喜欢上别人了……”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罪,那也应该交由上天来惩罚他,而不是任由我这不会安慰人,还尽给人添堵的人去给他上眼药。

“会不会安慰人?不会就闭嘴。”悻悻点点头,我看着网子沉了下去,系在树上的绳子被拉紧,有点儿担心,水浪太大的话,会不会把撒的网子扯断。

轰隆轰隆好几声,山崩地裂似的,从岸边稍稍探出身子去,便能看见泄洪闸口流水喷涌而出,一下子,前头的水在后面水浪冲击之下,浩浩荡荡滚滚向前,河里头的水变得厚重很多,原本就丰裕的河水量成倍增加似的,眼看着,巨大的水浪把河岸吃掉一部分,原本长在岸边的灌木和茅草,顷刻之间被水浪带走……

远远听着连续不断轰隆隆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吞掉河岸一部分,立刻马上意识到危险性,倒是小廖那个不知死活的情痴,呆呆坐在大石头上,眼见着不断增长的水位,眼里头触景生情一般,软绵绵的,屁股被钉子钉住一般,我正往回走,见他没有动静,喊了几句,奈何河水声音太喧哗,即便是距离很短,声音也还是被吞没。

照着那小子耳朵一揪,他才回过头来,我拽着他往回跑。猛烈的河水撞在石头上,激起水花来,既而河水漫过石头,连我们绑网绳的那棵大树树根也被淹没。

“好险!你们不要命了!”岸边站着的巡逻员对着我们狂吼,知道犯了错误,骑上摩托车,飞奔而走。“再让我看到你们!报警抓了你们去!”他在身后高声嘶吼。

等我们回到梅镇街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白瞎了一张好网子。”小廖靠在车头上,反观我,注意力完全在后头,因为“逃离”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巡视员也是有摩托车的,就怕他骑上车子直接追上来,非得将我们这两头人给逮回去,那就麻烦了,还好还好,他没有追上来。

“没事儿……没事儿,只要……没事儿就好。”我扭着头说,显然是心有余悸。

我俩正在街上想着下一站是吃饭还是回家,从街头的那一端就开始嘈杂起来,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在很隆重的迎接什么,人群几乎是突然聚集到一块儿的,不仅如此,站在街中心的乡民——他们都是来集市上采购基本生活物资的。观望着,往那一边涌过去,不到十分钟,街道就变成了一个甬道,因为人群壮大,显然变得相当狭窄。

在人群的后面,似乎是有什么巨力在推动往前。大喇叭在里面炸裂似的宣传着。很熟悉,但是却不愿意相信。幻觉上头,明明就听见的,那么熟悉,广告牌还是那个广告牌。翻下摩托车,往前凑过去。

果不其然,还是那个广告车,跟当时在县城所见一样,不同之处在于两个巨幅广告牌车的中间夹着一辆商务车,黑色的,很显眼,就那样缓缓前进,因为人群的拥堵,行进的就更加缓慢了。

梅镇的人也跟县城的人不一样,他们完全是好奇心和看热闹,很少有格外虔诚的驻足礼拜的。

她应该在中间那辆商务车里面,车窗是完全封闭的,黑色的,你看不到里面,正准备凑近了看却被挡了出来。

就这样,看着车从街头过去,往梅河下面的大桥方向去,我走回去,小廖靠在摩托车上,看着我低沉的走过来,与此同时人群也散开,但是议论声不断,亦是各种说辞。

“大垭村的一个小尼姑,现在在大净慈寺成了角色,这是会故里看看,省亲呢。”

“哪个净慈寺?”

“还有哪个净慈寺,县里那个尼姑寺呗。”两个男人站在马路上懒洋洋倚靠在路灯柱子上,其中一个叼着烟,不经意的说起,说起这件事情,显然是一件可以作为闲谈的趣事,仅仅作为一种谈资。

“呵呵,都出了家了,还有必要嘛?”另外一个红色塑料袋子里头提溜着烟的男人笑着打趣的说道。

“咳!和尚尼姑怎么了?她们又不是说奔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都是有来处的嘛,怎么可能说是完全摒弃世俗呢,不食烟火,就是说不吃饭,不睡觉,那不纯属扯淡的嘛。”

“出家人嘛,断绝了与亲人的关系,还回来干什么。呵呵呵。”尽管那人尽量用最通俗的语言来作解释,这个矛盾点是怎么着也避开不了的。

眼见着车子越走越远,现在已经过了大桥,必定就是往大垭村去的,招呼上小廖,骑上车奔了过去。

在这里,是要插入另外一出与此息息相关的情节的。据此半个月之前,大垭村村支书在大喇叭里面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发了个通知:“都听着哈,手里的活儿该放的放下,下面说个事儿,县里这个宗教事务局下的通知,在咱们大垭村要盖个坛,地址呢,在西边的黄家坡(当地地名)山顶上,要小征一块地,俺已经跟黄家坡那边儿的人讲好了,过些日子,县里的大寺庙的法师会来咱们这里开坛禅修,为俺们祈福呢,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帮忙,一个是帮忙修坛,另外一个就是大寺庙的法师来了,大家伙儿都到坛下集会啊,送福音来的,可保平安,求财求子求平安的,都蛮灵,都掂量着办。”

通知一发,村里乡里乡亲揣摩的揣摩,谈论的谈论,也都知道李姑珍家的小姑娘从学校出家的事情,一个个都预料此事必定是与她有直接关系的,有一个坚定的事实依据支撑他们的猜测,那就是整个大垭村没有信佛之人,许多年来,也没有说是建什么庙呀坛啊的。

村里老掉牙的老谭头靠在摇摇椅上,正悠闲的晒太阳,听到这个消息,停下了他有节奏的摇动,“娘希匹!老汉活了这么多年,八十了,头回听见这个档子稀奇事儿,真他娘的稀奇,活久见。”说罢继续摇起了他的摇摇椅。

第二天,大垭村支书组织开来,首先是找了个大挖机,沿着黄家坡上去,一直爬到山顶,要不说这个地址选得十分到位,山上是通了路的,不仅挖机可以上去,就是车辆也是可以上去的,山顶上选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的地方,村民一大早便在划出的那块地方将树木砍掉,大挖机挖土,而后平整,最后在上面来来回回碾压,压实了才罢休,村支书现场监督,一个上午便将这些事务完成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回,会引来很多人,要让人看到大垭村的形象,不能掉了面子。”就这样,被平整出来的那块地方,找了十多个瓦匠,开始砌那座方坛。

用方砖砌起二四墙,四四方方的,中间再用土石填上,足足有三米多高,又从地面往上修阶梯,坛的四面都砌上长阶梯,像是玛雅金字塔一样,不过坛上头是方正的,坛顶面浇上混凝土板,板上按照要求找到中心,据此画一个圆。

这般下来,坛便是建好了。就等着上头通知大净慈寺法师莅临的具体时间。

三辆车果不其然就是到了大垭村,我跟小廖被远远的落在后面,看着她们进村,往黄家坡去。

此时候,等我们快抵达的时候,便发生了堵车的事情,大垭村村支书还有镇上的几个交警也在场,指挥着交通,本来宽敞的路上,十分拥挤,好歹是让那三辆车上去了,等到我们像跟着上前时,方才打开的路口子重新堵上了,即便是我们骑着摩托车,也没有办法再上前,我们步行上去。

这个仪式很隆重,至少人数不输在买梅河下面观景和捕鱼的人数,还要更甚,在下面都能够看到那座砌起来的坛。

人到了之后,首先是商务车里面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个领导级人物i,他跟在场的村支书还有镇里交警队的一一握手,村支书拿起话筒递给他,他讲话,说的意思跟大垭村支书前段时间在大喇叭里面通知的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他手里拿着讲话稿而已,不过,听他的讲话,也更加的具体。”

“现在不好么?不太平么?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心想道,不过在这个地方坐三天,可倒是怎么个坐坛法,确是能引起人们足够的好奇心的。人人都望着,本村的,外村的,从外地赶过来的,用满坑满谷来形容是不为过的。好几个年轻人,为了看得更清楚,硬是爬上了树,挂在树上,像是猴子一样。

讲话只听到了一半,中途音响坏掉,他说了什么也就听不清楚。最后,等他退场的时候,仪清和监寺静灵走出来,念了很长一段时间经文似的东西,然后,监寺静灵下坛,之前的人也一并下了坛,就剩下余沉沉一个人,只见她审批袈裟,与那日在净慈寺做法事一样打扮,人人都觉得是稀奇,伸长了脖子看,我只从缝隙中,便能看明白。

她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木鱼声响起来,一下又一下,十分清脆,一下一下像是响捶一样砸在心里头。“三天,干坐着?腿不会发酸嘛?吃饭不?真的灵通么……”人们一轮纷纷。

仪清,与其是说在坐坛修禅,不如说在进行一场关于人的耐力的表演,对于信仰没那么强烈的人,那跟马戏团区别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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