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轻青话落，其余七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立在门口的是两个挺拔的青年男女，男子着白衣，络腮胡，眉目秀丽，女子着黑衣，五官姣好，眉峰锋锐。前来赴宴，二人均两手空空，背后剑不离身，加之柳轻青话中的揶揄和亲昵，显然和主人关系极好。

柳轻青身旁刚好空了两个座位，先前众人不明白，如今看来却是特意为二人留的。楚歌行越过众人，毫不客气地在柳轻青右侧坐下，云不涣亦从善如流，坐到了左边的位子上。

“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尾后针青青呢？”

话一出口，满座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一紫衣女子檀口微张，看着柳轻青欲言又止，却见阴柔青年并未如想象之中一样大发雷霆，而是微微勾起唇，讽刺道：“总比某人夹着尾巴逃回江南强。”

这一句却是把云不涣一起骂进去了。虽说事实如何大家都懂，但战术后撤，避开锋芒，怎么能叫逃呢？

说得好像二人有多狼狈，多不堪似的。

云不涣摸摸胡子，苦笑：“柳兄，歌行，都是云某的错，还请二人不要争执了。”

“不关你的事！”

二人同时睨云不涣一眼，一阴柔清秀一貌美英气的两张脸摆在一块儿，一时如冷月秋阳，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然而很快，这两张脸的主人又对上了，区别在于一个是笑意懒散不达眼底，一个是皮笑肉不笑，火药味十足。

“柳大夫，这二位可是楚歌行和云不涣？”

就在二人准备进一步“友好交流”时，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正是先前的紫衣女子蔚盈。她是柳轻青最近的一个病人，性格温柔而不柔弱，与他平素相处还不错，柳轻青索性留了她用餐。

客人都这么说了，柳轻青与楚歌行对视半晌，忽而同时挪开视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

第一次见到柳轻青和楚歌行如此幼稚一面的众人:“……”

这两个人是小孩子吗？

“正是。”

打破局面缓和气氛的，永远是善解人意的云不涣。蔚盈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些，对云不涣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小女子蔚盈，久仰二位大名。”

“行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各位请自便。”

主人家开口了，余下众人只好放弃由柳轻青代为介绍，自报家门。他们也只比楚歌行二人早到半刻钟，彼此间不甚熟悉，索性以蔚盈下首开始，各自介绍了一番。

首先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着红衣，笑容爽朗，“在下枫红叶，散人一个，各位唤我红叶即可。”

接下来是英气勃勃的青年，着蓝衣，发带束发，精气神极佳：“在下曲明煦，同样是个散人，各位可唤我明煦。”

紧接着是凶神恶煞的大汉，着短打，肌肉鼓胀，表情却柔和，他声如洪钟，“我是伍俊义，走镖的，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帮忙。”

第五个是笑不见眼的书生，着青衣，白面，是个和木九德一样的老狐狸。不过好在他没有木九德那张一开口就让人想打人的贱嘴，:“在下于祺然，会几分算命本领，各位若有所惑，可来江南十三楼寻我，权当逗个乐子。”

下一个是敦厚微胖的青年，着黄褐色衣袍，“在下宁康复，腆为药店老板，还望各位用不到在下。”

最后一个是高雅俊秀的青年，同样着白衣，姿态略有些孤高，“何修杰，久仰各位大名。”

这位的态度委实不大讨人喜欢，不知道柳轻青是如何忍得了的。反正楚歌行忍不了，她一一和众人点头示意，唯独漏了何修杰，随后难得有闲心玩笑道：“我就是传说中的采花杀手楚歌行，若各位听闻何处被采花贼所累，尽管来找我。”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开了，两个女孩子更是笑意盈盈，面若桃花。云不涣看楚歌行一眼，见她眼角带笑，莫名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被夹在中间的柳轻青瞅瞅云不涣，又瞅瞅楚歌行，笑得意味深长。

云不涣被柳轻青笑得背后发毛，总觉得这位阴晴不定的友人在想什么不大好的东西。他摸了摸胡子，决定反守为攻：“柳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歌……楚歌行？”

柳轻青看着他，只是笑，笑得春光灿烂，笑得日月无辉，半晌，才轻飘飘道：“你们这不是认识了吗？”

云不涣：“……”

柳轻青这话，怎么听着怪酸的呢？

又过了一会儿，柳轻青终于笑够了，扬声唤钩吻上菜。四个青衣小厮随童子鱼贯而入，具是身姿挺拔，五官端正，仪态极佳。不一会儿，最后一壶竹叶青上桌了，布菜的钩吻毫不犹豫把它摆在柳轻青面前。

楚歌行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这小正太表面严肃正经，实则鬼精鬼精的，以为这样自己就不敢拿了？

“不知这次是几年份的，比上次雨夜喝的如何？”

柳轻青怎么会听不出楚歌行的言外之意，他们贫归贫，关系其实是极好的。是以他白楚歌行一眼，还是大大方方给她斟了一杯：“三年的，比上次五年的差一些。”

用来宴客的只是三年的，拿去招待楚歌行的却是五年的。这差距令何修杰握酒杯的手微微用力，脸色略沉，垂眸看了面前精美的菜肴片刻，才抬头微笑道：“这可真是我等的荣幸。”

这人是怎么在柳轻青面前全须全尾活这么久的？楚歌行简直要震惊了，她转头看柳轻青，却见他眸底无光，轻轻摇头示意楚歌行不要妄动，应是另有安排。

和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何修杰不犯到楚歌行面前来，她也没那个精力去收拾他。有这时间不如和美丽的小姐姐聊天呢！

楚歌行对温柔的蔚盈和爽朗的枫红叶第一印象都不错，索性找她们说话。她经历丰富，见多识广，讲述中常有惊人之语，逗得两位美人花枝乱颤，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其余几人两两捉对聊天，唯独错开何修杰，气得何修杰脸色铁青，却端着架子不好开口。

“诸位，美食冷了就不美了，请用筷。”

说着招呼守在一旁的小厮上前，一一为众人斟酒。众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一时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天边，一片飘过的薄云遮住了明月，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夜还长呢，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