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空空没有皮毛外加失去头颅的兽类,看着和肉摊上售卖的牛羊肉也没什么区别,曾经的可怕都化作虚无。
伊月看着,努力往后缩一缩,才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脸上,手伸去一摸,发现是血,好像还有海鲜的海腥气散发出来,嫌弃地立马拿手在衣服上使劲蹭。
“脏,又脏又臭是不是。”男人看得摇头直乐。
阿蛮高高大大地坐在伊月身后,衣袖挽在胳膊肘上,粗壮的胳膊上肌肉一崩,就能轻轻松松把人高的野兽拖来拖去,刀比划着肌肉纹理分割肉块。
边忙碌,边絮絮叨叨:“小兔崽子都嫌脏,又嫌臭,什么都嫌,就吃肉的时候不嫌。老子不干这些脏脏臭臭的活,谁来干。到头来还要喊着阿爸脏脏,真的是……”
说到一半,叹口气,停下来,胳膊肘顶顶伊月的肩膀问:“小鬼,叔给你烤肉,吃不?”
小姑娘一听,眼睛一亮,站起身兴奋地指着那一大扇排骨,嫩生生地喊:“肉,叔,肉!”
“那里烤出来不好吃,你这么点儿大,牙口轻咬不动。”阿蛮也真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乐呵呵地看她指,手移到肩胛处的脊椎骨,顺着大排骨上的一块纯瘦肉下刀,“这儿好,肉的纤维不长,最是鲜嫩,烤出来不会柴,叔给你烤这里吃。”
小孩听见有得吃,什么恶心什么脏的,都不在乎了。也不继续坐他鞋上,软软地一团蹲在猎物前,小胳膊一伸,开始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叔,我的。”
“你这么贪心啊。”阿蛮笑骂道,“也不怕撑死自己。”
他割肉刀走一半,突然停下来,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刀柄塞到伊月伸出来的手里。
小姑娘还以为是让她帮他拿着,就接了。
没想到大人居然开始调整她握刀的姿势。
伊月不喜欢刀柄上粘腻的触感,又找不到机会扔掉它,犹豫间那粗糙的大手已经覆盖住她握刀的手,像大人教孩子写字一样,手把手教她……分尸?
“要从这个角度入刀才最省力,然后这样一划,按照纹理走,很轻易就能割开组织。”阿蛮玩乐似的教,伊月被笼罩在他宽大的胸怀中,像只被禁锢在笼中的鸟儿。
男人极度克制自己的力道,生怕把手里握的这小团没有骨头似的手给捏碎。
手心触感温软,让他不禁想起家里姑娘最爱吃的那家糕点店里最贵的小蛋糕,小小一块价格高昂,还只在冬天出售,每次刚出炉就被一抢而空,他排半天队好不容易抢到,回家时小心翼翼地掏出来,触感就是握着小手一样的温软。
他目光柔和,好像能看见自己小女儿吃蛋糕时脸上快乐满满地笑。对伊月指点的更仔细了些,等觉得教的差不多,径自松开手,“你自己来,看,从这里继续下刀,还有一块。”
伊月不自在地看看自己的手,原本白皙干净的手背上也被阿蛮的大手沾上了血污,她一撇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像在家切肉一样分下阿蛮指的那块肉。
“你下刀角度不对,要像这样。”阿蛮说着,开始纠正她的动作,纠正好了又开始话痨:“我们都是把各种组织分毫不差的切开,丫头你得多练练,沾上杂碎的组织和完整分离的组织区别可大了。”
这刀是给成人用的,就算是被阿蛮缩小了些,这小号的刀柄伊月抓着也费力费神,更别提被要求切这肉时不能带上旁边的脂肪。
她没什么力气,刀柄抓着抓着就会移位,阿蛮平时看着挺没耐心一人,这个时候竟然不厌其烦地纠正她,指导她。
这么循循善诱,还有一声声久违的丫头,让伊月恍惚一瞬,再做不出耍赖不干的事,不得不认真起来。
刀刃划过这些组织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沉闷又流畅的断裂声,恶寒得她全身发麻,是死咬着牙强行硬着头皮继续干。
有的肉边缘离得远一些,她还要整个身子撑在那血红血红的脊柱上够,力气不大,没半分钟胳膊就累得直抖。
好不容易等阿蛮把刀拿了回去,伊月已经是浑身狼狈,不知道爸爸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会不会生气。
阿蛮倒是毫不在乎,他身上早就溅了许多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