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九年冬

紫宸殿内的地笼烧的正旺，殿内温暖如春。此时在殿内伺候的侍从们也是极舒服的，不必在殿外受冷风吹袭的苦。

太子楚玖还是如往常一样埋头批阅昨日凤鸾殿送来的折子，紫宸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折子的翻动声。

“咦，哪来的小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殿门口的侍从伸手拦住了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才八九岁那么大，穿着红色的宽大斗篷，露在斗篷外面的瓷白小脸都没什么肉，但五官却异常精致，灰黑的远山眉似清墨晕染，晶亮的桃花眼里泛着水光，挺翘的小鼻子被冻的通红，桃色的粉唇微抿，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清漪没理会侍从，只是觉得这里特别暖和，她找不到东珠和女帝赐给她的那群小宫女了，风吹的她好冷，她本想上前找人帮着找找东珠她们，可是这里温暖如春，清漪被这暖意包裹着突然就不想走了。

身后冷风直吹，清漪都开始打冷战了，记得去年冬天就是因为自己贪玩，偷偷在夜里玩了雪，感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又喝了大半年的药才渐好，这样的经历清漪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这宫里的孩子，指不定是哪位贵人家的小姐，侍从也不好直接轰走，一时只好如此僵持着。

“怎么了？”

楚玖刚刚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正好看折子乏了，就起身过来瞧瞧。

“殿下，是奴才办事不力，惊扰了殿下，只是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姑娘，瞧着怪可怜的，奴才也不知道该把她送往哪里。”

“小姑娘？”

楚玖走上前，侍从纷纷退让到一边，只见高高的门槛前，果真站着个红衣小姑娘，嗯，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

见楚玖过来，清漪抬起头，就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紫黑色袍子的特别好看的小哥哥，小哥哥一张脸似男似女，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冷漠，但这并不妨碍清漪犯病，一种叫“好色”的病。清漪泛着泪光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粉唇微抿，满是委屈地唤了楚玖一声。

“哥哥，冷。”

“哥哥？”

楚玖轻笑了一声，脸上也不再是那么冷漠了，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以为穿了男装就是哥哥了。

“叫姐姐。”

楚玖俯下身，手指抚了抚清漪瓷白的小脸，跟看起来一样的滑腻。

“哥哥。”

清漪坚定地说，坚持着自己的称呼。

“小傻子。”

楚玖放弃了纠正。

“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楚玖牵起清漪的小手将她领进了殿内，手中的小手冰冰凉凉的，五指纤细修长，莹白无暇，当真是娇养出来的世家小姐。

紫宸殿内的宫人惊讶地看着楚玖把清漪带进了殿内，殿下最不喜被人打扰，尤其是这般大的孩子，还以为殿下会将人打发走，但殿下竟把人带进了殿内，还牵着那小姑娘的手，这可真是奇了。

“永昌侯府，沈清漪。”

清漪扑闪着眼睛仰头愣愣地看着楚玖，牵着自己的手很温暖，手掌中有几颗茧子，大哥也有茧子，是习武的时候长出来的，看来这位哥哥也习武。

“永昌候的嫡孙女？母皇前几日领进宫的那个？”

“嗯。”

清漪乖乖地回道，心想这般年纪叫陛下母皇的应该是祖父说的太子殿下了吧，祖父还说太子殿下脾气不好，进了宫不能惹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明明人很好呀，祖父又在骗小漪。

殿内比殿外温暖好多，清漪身上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楚玖替清漪解了红色斗篷，露出里面月白的袄裙，领口一圈柔软的狐狸毛显得清漪更加楚楚可怜、天真无辜，好像一只弱小无害的小兔子。

楚玖将斗篷递给身边的公公小全子，小全子麻利的接过斗篷挂在一旁，又叫人端了热茶点上来，殿下居然亲自动手帮人家解了斗篷，今天是什么日子，殿下居然这么有耐心。

“伺候你的丫鬟呢，叫什么名字？”

“东珠。”

清漪老实的说。

“还记得自己住哪个宫吗？”

清漪摇摇头。

“算了，小全子，你去打听打听，找人来接她，先让她在这待会吧。”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好看的孩子，一向只心系折子政务的楚玖难得想要放松一会，正好有宫人传了小食上来，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塌上的小几，楚玖也不看折子了，跟清漪在榻上相对而坐。

“想吃什么？”

楚玖来了兴致，试探性的拿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清漪。

清漪就着楚玖的手咬了一小口就拿手挥开了糕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楚玖觉得颇有乐趣，极有耐心的一一给清漪递糕点，到最后这一桌的糕点除了那碗豌豆黄，其余糕点都只留下了一个小牙印。

“你倒是挑剔的很。”

楚玖捏了捏清漪的小鼻子，这细腻的触感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哼！”

清漪傲娇的转过小脑袋，这桌子上的茶点只有那碗豌豆黄是自己爱吃的，但是自己还是很给面子的每个都尝了一口。

“脾气还挺大。”

楚玖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从殿外只能看到楚玖背对着门口抖动的双肩。

“咱们殿下可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门口的侍从唏嘘道。

“可不是嘛，自女帝立了殿下为太子，殿下可没少受人非议，说到底殿下也还只是个十一岁大的孩子罢了，这小小年纪便每天都是诗书礼乐天下事，可怎么开心的起来。”

一旁的老嬷嬷也不禁感叹。

“这位小主子可真是有福气，能得殿下喜爱，殿下还从未对谁这么有耐心呢。”

“是啊。”

“殿下，寻到这位小主子的婢女了。”

楚玖正想找些小玩意给清漪把玩，就听到小全子在殿外禀告。

只见小全子身后跟着一黄衣婢女，低着头半掩在小全子身后，看着大概也就十三岁左右面容倒是清秀可人。

“带进来吧。”

楚玖愣了愣，莫名有些不舍，但还是让那婢女进来带人，做了这么些年太子，楚玖早就习惯了割舍自己喜欢的事物，比如玩乐，比如放纵。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东珠规规矩矩地向楚玖行了礼。

“你是小丫头从侯府带来的婢女？”

楚玖收起了一身随和，冷声问道。

“是。”

东珠听着这冷冷的质问，不禁开始惶恐起来，不会是小姐误闯紫宸殿惹怒了太子殿下吧。

“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丢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她身边就你一个伺候的人？”

今日小丫头若不是恰好寻到了紫宸殿，还不知道要在宫里绕多少圈子，这皇宫这么大，有人居住的宫殿却不多，若是走去了在那些偏僻而无人居住的宫殿，怕是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

“回殿下，漱玉殿里除了奴婢还有宫女八人，宫女们说是去找小姐，只是这么久了也没人找到小姐，我们家小姐又、又…”

东珠害怕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北楚人人皆知这宫内最不好惹的便是这太子殿下，今日小姐误闯紫宸殿，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又什么？”

“小姐自小便记不得人，勉强能记住奴婢，只是，奴婢、奴婢也迷了方向...”

“自己办事不力，还想把错往主子身上推？拖下去，杖责...”

既知道主子有这样的怪癖，更应该时时看着，这般大意如何能伺候的好主子。

“哥哥不要！”

清漪着急地扯了扯楚玖的袖子，东珠是母亲赐给她的，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清漪不忍心看着东珠受罚。

“殿下恕罪，饶了奴婢吧，奴婢今后一定看好小姐。”

东珠不想太子殿下竟真的这般狠戾，不停地在地上磕头认错。

“小傻子。”

楚玖不争气地瞪了清漪一眼，这样的丫鬟，若是在自己身边当差，死了多少回都不知道了，但是小丫头看起来很信赖她的丫鬟，今日若罚了她，她该要生气了吧。

“起来吧，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开恩。”

东珠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对清漪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清漪也只是时候回去了，于是便挪下了塌，东珠很有眼色的拿过旁边架子上熟悉的红色斗篷给清漪系上。

“奴婢先带小姐告退了。”

东珠小心翼翼地对楚玖行了礼，听到楚玖说嗯后，起身扶着清漪出了紫宸殿。

清漪跟着东珠回了自己的宫殿，具体叫什么殿，清漪进宫时没仔细看过，所以还真是记不起来，刚刚听东珠说是什么来着，哦，漱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