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明?”
董颖楚看着眼前依然清秀的少年,除了声音变得比以前沙哑之外,其他几乎一点也没变。
“是,是我。”
李清明似乎很高兴董颖楚还能记得自己,当初她说不来国子监就不来国子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道别,李清明还失落了好久,他以为自己在她心中与旁人还是不同的。
“你怎么在这里?啊,李大人升了工部尚书了。”
只有官阶较高的官员才能带家眷进宫,一年过去了,李大人升了工部尚书,李清明自然也可以一起进宫了。
“对,你还去国子监上课吗?我的邻桌还给你留着呢!”
“嗯?”
董颖楚有些意外,对她来说,国子监不过是个识字解闷的地方,董颖楚从来不与国子监里的学子有来往,可以说,在认识清漪之前,董颖楚这辈子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去年因为自己控制不住的一见人就看人天命,索性直接旷课了一年,夫子到后来见董颖楚不来,以为这小国师自个儿提前结业了,也没去太庙找人,学监也没资格去太庙不是,没想到国子监中居然还有人惦记着自己,还是她当初觉得长得不赖的少年。
“你不去上课了吗?”
李清明一脸失望。
“没,去年出了些事情,所以没去,过几日我会再去国子监上课。”
“真的?”
李清明脸上失望全无,眼中满是惊喜,董颖楚对着这双眼睛,居然有些不敢对视,等等!为什么,自己看李清明的脸竟然什么也没出现,他的天命,他的气运什么也看不出,难道自己好了?
“对,我还有事,先走了。”
董颖楚急于想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能控制自己了,仓促地与李清明道了别。
“呃,好。”
董颖楚本想去漱玉殿来着,被李清明这么一打岔,就想跑回太庙问问董韵山。
董韵山在董颖楚走后也离了席回太庙,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偶尔来一次这种宫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想当年他年少时,最爱凑这种热闹了,可是身为国师,就要耐得住寂寞,要习惯几十年身边只有妻女的生活,渐渐地,竟也习惯了清静平淡的生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董韵山惊讶地看着早就在太庙门口等着他回来的董颖楚。
“爹啊,我是不是能控制自己了,我刚刚盯着一个人看了好久都没能算出什么。”
董颖楚激动地拉着董韵山的袖子道。
“你都说了,你盯了好久,说明你心里想为他算卦,只是没算出来而已。”
董韵山盯着董颖楚,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呃,对啊,难道我不是本事见长,而是减退了?”
董颖楚苦恼地捏住了腰间的三枚铜钱,不死心地打算再为李清明算一卦。
“丫头,别试了,不是每个人的命运你都能算出来,而且你的道行还太浅,就像我三十岁之前就算不出你和你娘亲的命运,越是亲近之人,越是难算,你不是也不能算出你和那郡主之间的牵绊吗?”
“那李清明与我能有什么牵绊?”
董颖楚百思不得其解。
“诺,这条巾布给你,以后去了国子监就把它戴上吧,这巾布影响不了你看物,但是能蒙蔽你的天眼。”
董韵山递给董颖楚一条白色的细长巾布,宽度刚好能遮住眼睛,董颖楚拿起巾布系在眼前,果然,还是能看得清楚东西。
“爹啊,有这好东西你居然不早点拿出来给我。”
董颖楚有些生气地道。
“通天之道本就是要自行领悟,这巾布只会拖累你长进罢了,只是你现在还小,给你用个一两年也就罢了,等你及笄之时,我就会收回这巾布。”
董韵山极其无情地道。
“行吧。”
董颖楚才不管两年之后的事情,开开心心地收下了这巾布,正打算回房间,突然想起了正事。
“爹,我第一次见小漪时就算过她会去南方,那她和太子......”
四年前自己道行尚浅,现在和小漪联系越发紧密,董颖楚不确定四年前的卦象准不准了。
“明惠郡主的事情我全权交予给你,我说过,她是你的贵人,是你能顺利成为国师的贵人,她身上的每一卦,都对你极具意义。”
董韵山将四年前对董颖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又对董颖楚说了一遍。
董颖楚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国师国师,要怎么才能脱离这个命运。
董韵山欲回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董颖楚说“楚楚,说不定,董家人的命运能在你这里结束。”
董颖楚欲问董韵山这话是什么意思,董韵山已转身回房不再多说了。
“沈清漪,我的生辰礼呢?”
楚玖和清漪回了漱玉殿,楚玖抱着双臂低头直视着清漪问。
两人相差两岁,却是相差了一个头的高度,楚玖的身量就算是放在男儿堆里也是不矮的。
清漪仰着头看楚玖,楚玖的脸都快贴上自己的脸了,清漪脑袋又往后退了退,头顶的银冠有些重,清漪席上喝了几杯酒,一时没站稳往后仰去。
楚玖一手拦腰抱住快要倒下的清漪,清漪头上的银冠终究是摔在了地上,还拽掉了几根青丝,清漪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痛不痛?”
楚玖将清漪扶正,摸了摸清漪地头顶,脸上有些懊悔和心疼。
“不痛啦,这银冠戴得我真不舒服,下次再也不戴这么重的银冠了。”
清漪委屈地嘟囔了一声。
西玉见状,赶紧将摔在地上的银冠拾起,这银冠重是重了点,但却价值千金,西玉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有些被砸歪的银冠,默默将银冠收了起来。
殿中此时就只剩下清漪和楚玖了,清漪披散着头发,感觉头上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干脆把外面的裙衫也脱掉了,只剩下里面月白色的中衣,这四月的天也不是很冷了,殿里还像冬日一样烧着地笼,清漪也不怕受寒。
“你等着。”
清漪神神秘秘地从床头拿出一个大木箱子,当这楚玖的面打开。
“这是准备了个什么东西,要用这么大的箱子来装?”楚玖好奇的往箱子里头望去。
“先给你这个。”
清漪拿出一个用丝帕包裹着的小物件给楚玖,楚玖接了过来打开丝帕。
里头居然是一个木雕的小人,那小人五官精致,活灵活现,一双桃花眼半弯成两道小月牙,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这不是小漪自己吗?
“这是你?”
楚玖好笑地问清漪。
“是啊,像不像?”
“像。”
确实像,一看就知道是小漪。
“以后你见到这个小小漪,就像见到我一样了。”
清漪笑眯眯地说道。
“怎么,你难道要去哪里吗?”
楚玖眯起了眼,威胁地看着清漪,这小丫头莫不是心里一直想着出宫吧。
“没有啊,那阿玖也不能时时把小漪带在身边啊,你看,这还有一个呢,这个刻的是阿玖。”
清漪又拿出一个小木人来,果然,那小人头戴玉冠,身着男儿衣袍,狭长的眼里满是戏谑邪魅的笑意,这是楚玖对清漪时才会有的笑容。
“你不会亲手刻的吧?”
楚玖惊讶的看了看清漪,这也太像了。
“不是,我哪会这个,我让神医姐姐帮我刻的。”
清漪有些难为情地道,劳烦了神医姐姐不说,好像还有些借花献佛的意味。
“嗯哼。”
“我画了画像给神医姐姐,让她帮我刻的。”
楚玖看了看手中刻的惟妙惟肖的两个小人,突然想起了漱玉殿里那把合欢琴,这位阿姐倒是真有心了。
“我倒是忘了,小漪的画工师从恒弟。”
“你喜不喜欢呀。”
清漪着急地问楚玖。
“喜欢,很喜欢。”
楚玖看着清漪的眼睛说道,不知在说喜欢这两个小人还是什么。
“还有呢,这是江洲红玉阁有名的乳膏,多用用手上的茧就没有了,还有这个,我大哥新出的茶叶,你要是看折子乏了可以泡着喝,味道比宫里的玉雪春好多了,还有......”
清漪一件一件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与楚玖细说。
“沈清漪,你是要把我没有的都送我一遍吗?”
楚玖有些无奈地道,但心里却是柔软地不得了,这每一件都与自己有关,有些东西她自己都没注意。
“不知道送什么,就是看到什么都想要给你呀!”
清漪理所当然地道。
“小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楚玖无比认真地盯着清漪的眼睛,那双桃花眼太过清澈单纯,干净地像一汪清潭,毫无杂质,楚玖突然有些怕了,她不想这清潭变得浑浊,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想侵入这潭水之中。
“啊?我、我把你当...”
清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亲近的人啊,本该如此的不是吗,那阿玖是她的谁呢,阿玖是女的,又比自己大,那是不是算她的......姐姐?
“是什么?”
楚玖紧紧相逼。
“是...小漪的姐姐啊。”
清漪想,这么说应该没错了吧。
“姐姐?”
楚玖脸上的表情有些破裂,又有些自嘲。
“呵呵。”
“怎么了?”
清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措,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没事,我们小漪最老实了,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是。”
“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紫宸殿了。”
楚玖说完转身踏出了漱玉殿,脚步飞快,清漪都没来得及说话。
“咦?郡主,太子殿下走了吗?”
西玉将银冠收到了小库房中,回来的发现殿内只剩下清漪一人傻傻地站着,看着殿门口的方向。
“啊?嗯,走了。”
清漪回过神来,有些恍惚。
“殿下没把郡主送的生辰礼带回去吗?”
西玉看着桌上那个大木箱子,那些生辰礼郡主准备了好久呢。
“大概是忘了吧,明儿派人送去紫宸殿吧。”
清漪有些委屈,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西玉也看出了清漪的不高兴,而且应该是与太子殿下有关,立马闭上了嘴,默默地将木箱子收了起来。
“郡主,一大早就起了,先歇一会吧。”
“嗯,我躺一会,你不用伺候着了。”
“好,西玉就在殿外,郡主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
西玉转身正要出去,就听清漪在背后唤了一声。
“西玉,你说阿玖是我的谁啊。”
西玉淡定地转身对清漪道:“郡主把殿下当成什么,殿下就是郡主的谁,奴婢不知道郡主心里怎么看殿下,但奴婢知道在这帝都中殿下是郡主最看重的人。”
“是吗,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