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中,众夫人小姐分别围坐几处团嬉笑着聊着闲话,女人堆里聊得多半是自家的孩子、京里时新的衣裙样子和胭脂水粉,尽管大家平日里不是很熟识,但是一聊到这些总是能一下子打成一片,而且谁也不想在侯府里闹事,那些以往不对付的小姐们,在这热闹的场面里竟也能聊得上几句,你来我往,倒是化解了不少恩怨,当然也少不得趁此机会攀比一番。
而那些世家夫人们,此次大多带着自己的妙龄女儿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寿宴一半是为了给永昌候庆生,另一半其实就是给侯府的孙少爷沈清斐寻个贤妻,这侯府的孙媳妇那诱惑可真是太大了,一嫁进侯府,那就是明惠郡主的亲嫂子,再熬个几年也能谋个诰命夫人,再不济,以后也能当个侯夫人,再说沈清斐人品、才学、样貌、家世俱佳,在这京中就没几个能比得上的,京中有好几个世家小姐为了等这个机会,迟迟不肯定亲,那些夫人们也由得她们去,在北楚女子的适婚年龄跨度还是很大的,十五岁不算早,十八岁不算迟,万一运气好真被那沈家孙少爷相中了呢。于是乎,今日花厅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盛装打扮,乍一看比那园子里盛开的鲜花还要娇艳几分,各色的华丽衣裙,精致的发冠步摇、香扇丝帕,更有那备着舞曲就等着机会展示的,宫宴上那些拘谨不敢展示的人,在这场轻松愉悦的相亲宴中都毫无负担的想要释放自己,博得头彩,毕竟现在是女帝当场,在宫宴上要小心翼翼的,万一不小心触了贵人霉头就不好了,可在这种寿宴上可就随意多了,就算是出了差错,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哎呀,那前头走来的是不是明惠郡主和君家小姐?”
礼部尚书夫人周夫人瞧着大老远从内院走来的被人簇拥着的清漪和君晚宁道。
“可不是吗,就是她们。”
因着周大人和工部尚书李大人平日里关系不错,所以两位夫人之间也常有往来,此时正挨着坐在一起,看着来人道。
“那穿朱红衣裙的是君家小姐吗,我听我母亲说君家小姐最爱穿水红色衣裙,叫我今儿来万不可穿水红色,君家小姐的脾气可是不好惹呢。”
说这话的是近日新上任的刑部审判大人的女儿,因着父亲升迁,要在京中办公,一大家子才从邺城搬来帝都,在帝都角落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处宅子,她那父亲因为住的远,每日卯时不到便要起床赶去刑部点卯,很是辛苦,所以母亲交代自己在这京中不图能大富大贵,只图安安稳稳,不冲撞贵人,不给父亲添麻烦便好,这君左相是父亲的顶头上司的上司,所以她才会格外的关注。
“不是,那穿朱红色的是明惠郡主,你可别叫错了,你看郡主那一身流月纱,这朱红色的流月纱极难制成,江南进贡给宫里就这么一匹,君家小姐去求没求到,陛下还是赏给明惠郡主了,君家小姐估计是知道明惠郡主今日要穿这身衣裙,特意换了个颜色,不过这百蝶戏花裙也很好看,你看那满身的绣花,可是参了银线绣成的,这么多绣花,估计要费不少时候呢。”
与审判家小姐说话的正是刑部尚书家的庶出二小姐,因家里的姨娘得宠,此次也得了父亲同意来这寿宴,因为是庶出,在这嫡出的小姐堆里总是受到些排挤,这审判家小姐倒是乖巧,也会逢迎人,这钱二小姐也愿意和她往来。
“我瞧着郡主和君小姐比魏小姐和傅小姐还要妍丽几分呢,我刚刚瞧见魏小姐和傅小姐,还想说这世间还有这样好看的女子呢,帝都真是人杰地灵,这会见了郡主和君小姐,真是令人惊艳。”
“你这话说的倒是真切,虽然京中一直以四美称谓这四人,但这郡主和君小姐在容貌上确实要出色几分,只是这魏小姐美在纯真动人,傅小姐胜在文采斐然,四人各有出彩之处。”
这钱小姐虽是庶出,但身上全然没有那些小家子气,倒是她那几个嫡姐,净想着怎么招呼人排挤自己。
“原来如此。”
“明惠郡主安。”
等清漪和君晚宁到了花厅,众人皆点头见礼。
“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家常小宴,自在些就好。”
清漪避开了一步说道。
“是。”
常去宫宴的几位夫人小姐都知晓清漪的脾气,只要不惹恼郡主,郡主还是很好说话的。
“母亲安好。”
清漪先到了那堆夫人堆里对着江妍行了一个长辈礼。
“即来了,就同她们一处玩去吧,你难得回府一趟,也不用拘着了。”
其实没赵婉儿在身边的江妍还是一个很合格的侯府世子夫人的,说出来的话也要好听的多。
“是。”
清漪长大后也不再像儿时那样贪恋江妍了,江妍嫌她,她就不回府罢了,江妍对她示好,她也受着,但是要变回以前那样无条件信任依赖她那时不可能的。
“我说怎么不见君姐姐人,原来是去找郡主了,君姐姐和郡主可真要好呢。”
钱大小姐捏着帕子凑上前来套近乎道。
“我与明惠要好还用得着你说?”
君晚宁的暴脾气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清漪一般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与旁人打交道,能用权势解决的,绝不动嘴,可君晚宁那是能用嘴解决的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因此,君晚宁明面上还真只有清漪这一个交好的人,其余的都是单方面的逢迎她,受不了她的直接回避,忍得住的比如说这钱大小姐就只假装听不见。
“是是是。”
钱大小姐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只是那手里紧捏着的帕子还是出卖了她,清漪最见不得这些勾心斗角,提着裙子挤到了魏静姝旁边,这里头,这个魏小姐算是她看得顺眼的一位的,今日她除了替祖父贺寿,还想替大哥在这些小姐中寻觅寻觅,其实魏静姝她就挺满意的,乖乖巧巧的,像只小兔子。
“郡主。”
魏静姝见清漪坐到自己身旁笑着对清漪打招呼道。
“嗯。”
“你过去点!”
君晚宁见清漪居然撇下自己,不禁有些生气,非要挤在魏静姝与清漪中间。
魏静姝温和地笑笑当真乖乖往边上挪了一点,清漪被君晚宁一挤,往边上倒了倒,挨到了身边的人。
清漪转身一看,应该是傅纯熙,这几年清漪不认人的毛病已经好了许多,只要你足够有特点,清漪就能认得出来,比如魏静姝和傅纯熙这样的美人。
“傅小姐。”
清漪挤着别人总该打声招呼,相比与魏静姝,清漪对傅纯熙更陌生一些,傅纯熙不常参与宫中的宫宴,而且户部的席位与自己的席位常常离得较远,只知道自己漱玉殿里那颗合欢树是从这傅小姐院中夺了来的,清漪每回想到这,就莫名的有种夺人所好的愧疚之心。
“郡主殿中那颗合欢树该是开得正旺吧。”
这傅小姐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偏提起这合欢树。
“是,此时开得正旺,我殿中地上每日早上都能铺满一层合欢花,还没谢过傅小姐割爱呢。”
“哈哈,郡主言重了,我只是同郡主开个玩笑罢了,那合欢树并非我所爱,只是已经长这么大了,也就懒得去挪动,现在我栽的那几颗梨树已经长得极好了。”
傅纯熙爽朗地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
清漪不知这位傅小姐原来是如此有趣之人,原本只道傅小姐专研诗书策略,该像那孟星舒一样无趣虚伪之人,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开始聊了起来,清漪因着自小的不同,学起东西来比常人快得多,又在紫宸殿受了多年楚玖的熏陶,自认学识上难有人及,但今日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傅纯熙本就是爱才之人,本觉着这明惠郡主有趣,才想着逗一逗她,几番交谈下来,心中大惊,她虽然觉得这明惠郡主不至于像外界传闻那样胸无点墨,但却不知道她大有才华,聊到后面倒是越发觉得趣味相投,又觉得郡主这般不显山露水,也是难得。
君晚宁本就不爱那些诗书策论,有点小成绩也是被母亲逼着学会的,在一旁听得甚是无趣,又生气清漪把她晾在一边,明明说好了在外人面前要装得极为交好的,这个傅纯熙也真是讨厌。
“傅姐姐可定了亲?”
清漪突然问道。
“未曾。”
“哦哦。”
清漪眼珠子转了转,泛着精光。
“郡主。”
花厅中众人正聊得起劲,就见东珠附在清漪耳边耳语了几句,清漪听后皱了皱眉头,眉间闪过一分恼怒。
旁人听不真切,可紧挨着清漪的傅纯熙和君晚宁却听得清楚,傅纯熙眨了眨眼,当作没听到。
君晚宁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她早就看那赵婉儿不是个好东西,竟想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恬不知耻。
清漪缓缓起身,嘴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唉,这天可真热,我那玉骨香扇落在房里了,我还是去拿了来。”
“郡主何不叫丫头去拿来,还跑这一趟。”
一位小姐提议道。
“我们郡主最宝贝那扇子了,我们可不敢碰呢。”
东珠打趣道。
那小姐听了,也笑了笑,这贵人的脾气可真是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