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不舒服吗？”

清漪见今日楚玖总是不着痕迹地用手掩着小腹，担忧的问道。

“我可都是为了你，所以，你要乖一点啊。”

楚玖有气无力地说道，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清漪咬了咬嘴唇，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阿玖，你做过船没。”

“嗯？没有。”

楚玖自小在宫中长大，还未出过帝都。

“你看，这有个码头，可以坐船绕护城河一圈呢。”

“但是现在好像没船，我让十三去找艘船吧。”

“不用，我们等下一艘，应该快回来了，祖父答应我今年带我去江洲看望外祖母呢，我要先试试坐船是什么感觉。”

“你都没告诉我你要去江洲，呵。”

这事十三没听到，也没和楚玖说，楚玖还是刚知道，顿时有些小生气。

“啊，这不是才刚决定的嘛，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清漪尴尬的笑笑，脸上有些心虚。

“什么时候去？”

楚玖在码头边的回廊上坐下，冷着脸问，但凡涉及清漪要出行的事，楚玖总是极力反对，但她也知道，清漪很久没见过那江洲的外祖母了，听闻小漪的外祖母身体越来越差，清漪再不去恐怕就没机会再见了。

“等武试结束，让我爹爹或者大哥带我回去。”

“不是“回去”，是“去”。”

楚玖矫正道。

“至于吗你。”

“你觉得呢？”

楚玖眯起危险的眸子。

“行行行，去江洲，去江洲还不行嘛。”

说起这个，清漪突然想到，跟董颖楚第一次见面时，董颖楚还说自己以后会一直留在江南呢，不过那时候董颖楚道行尚浅，定是算错了，清漪想了想还是不与楚玖言道了，免得又得一阵好哄。

清漪认认真真的剥起栗子来，吃了这么多年栗子，自己还是头一次剥来着，说来这栗子算是清漪和楚玖少有的都爱吃的东西，楚玖喜欢什么几乎不会透露太多，清漪知道的也只有那么几样而已。

清漪涂着豆蔻的鲜红指甲剥起栗子来还有些费力，楚玖皱了皱眉，想接过来被清漪挥了开去，楚玖只见清漪剥了一把放在手里也不吃，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那涂着豆蔻的双手捧着一把剥好的栗子肉递到自己嘴边，楚玖的心又不由自主的悸动了几下，栗子，也是她爱吃的......

“我不爱吃。”

“你骗人。”

那双小手一动也不动还是高举着。

“你怎么知道？”

楚玖接过清漪手上的一把栗子闷声说道，母皇鲜少与自己谈论帝王之道，全让自己自行领会，但母皇曾经说过，她还不算一个优秀的帝王，一个优秀的帝王，是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喜欢什么的，于是她喜欢什么都要极力掩饰，尽管是多吃了几块栗子糕，都要多尝些其他的菜色来掩盖。

“阿玖说过，喜欢一样东西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尽管阿玖掩藏的很好，这么多年，小漪还是看出来了，小漪很聪明吧。”

清漪一直都知道楚玖活的挺累的，那一副冷漠的表情，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罢了。

“嗯，要保密。”

要是换作旁人，楚玖可能早就动手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什么都了解自己的人在，真的是很让人不安，但是小漪和小全子，是楚玖的两个例外。

“当然，我才不想让别人知道阿玖喜欢什么呢。”

楚玖胃口不开，本来食欲也没这么旺盛，吃了一把栗子已然饱腹，倒是清漪，虽然身体虚弱，小嘴却是整日的不停，楚玖最终还是夺过了栗子，默不作声地剥起来，剥完一颗直接递给清漪，清漪喜滋滋地一口一个。

“阿玖，船来了。”

清漪看着绕了一圈的船只回了码头，船上的客人纷纷下船，这会等着的只剩下清漪和楚玖两人，船家看天色已晚，本打算收摊回家了，没想到还有人候着。

“船家，再绕一圈吧。”

清漪看出了船家眉间的一丝为难，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来，那船家见了金子立马喜笑颜开。

“哎呀，小姐公子快船上请。”

船家的这艘船没有其他船家的那么豪华，这一锭金子都能买下他那条小船了，要不是其他船只还没绕回来，他可能都捡不到这个大便宜，这些钱能抵他跑一年的生意了。

楚玖率先踩过踏板上了船，回身去扶清漪，清漪扶着楚玖的手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船家去了船尾轻摇船桨，这船虽不大，但也算精致，船上铺了干净的毯子，还摆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摆了些果脯热茶。

“不觉得无趣吗？”

楚玖看着远处岸边的万家灯火对清漪道，船只渐行渐远，离那些烟火也越来越远，船上只听得到船桨摇晃的声音，楚玖记得清漪喜欢热闹，不喜欢清冷。

“如果是小漪一个人在这船上，大概会哭的，但是，现在有阿玖在啊，怎么会无趣。”

“若是一辈子只能困在这小船上，才有你哭的呢。”

清漪但笑不语，如果真的一直待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有阿玖陪着，没有旁人，不必遮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清漪知道阿玖心里还有一个天下，自己能住进阿玖的心里已是万幸。

“阿玖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出去？你是指......帝都外面？”

“嗯，比如江州，比如西夏、东萧。”

“我是北楚的太子。”不能随意出帝都，楚玖心里说道。

“抛开太子这一点，阿玖难道从没想过吗？”

在清漪心里阿玖装着整个天下，心胸之宽大无人能及，可这属于自己的天下不去看一看真的不会有遗憾吗？

楚玖似是累了，直接往后躺下了去，习惯性的双手枕在脑后，这会也不嫌什么脏不脏了，只是听了清漪的话，有些迷茫，说实话，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出帝都，甚至是出宫，她在紫宸殿就能知道这民生百态，自她能识字起就有看不完的折子，每天能在睡觉前处理完杂务已是极好的了，出去......出哪里呢，帝宫才是她的家，她的归宿。

“从未......”

良久，楚玖才轻吐出这两个字。

“阿玖和楚楚可真是两个极端，自我认识楚楚的第一天起，就看出了她对宫外满身的向往，可惜，楚楚不能出宫。”

“她还不是国师，想要出宫，也没什么的。”

“是，不过国师除了让她去国子监，别的地方都不让她去。”

“国师是怕她一旦迷上了宫外的世界，就不会想要当国师了。”

楚玖与国师和董颖楚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看的一清二楚，想必董颖楚心里也明白。

“小漪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这才是楚玖最想知道的。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小漪喜欢的人在哪里，小漪就想呆在哪里，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你要早点回来，不要在江洲玩太久，你不在宫里......我会不习惯。”

楚玖声音越说越轻，轻到清漪不仔细听，都要听不到了。

清漪震惊的转过头，阿玖说，她不在宫里她会不习惯，喜欢独来独往，不将悲喜外露的阿玖，说，不习惯她不在宫里的日子，此刻清漪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

清漪也慢慢躺在毯子上，转头看着楚玖。

“阿玖在等我，我不会出去太久。”

“好，我不能出去，你要给我带些外面的好东西回来。”

“嗯，阿玖，你晕不晕......”

“嗯？”

楚玖不解地转头看清漪，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秀眉紧锁。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楚玖猛地起身，船身都不可抑制的晃了晃。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船......”

......

“船家，停一下，别划了。”

楚玖对着船尾大声唤道。

“哎，好的。”

船家收了这么多银钱，哪有不听从的，立马不再划桨，任船只飘荡在河面上。

“怎么样，还晕吗？我带你去岸上吧。”

楚玖半抱起清漪将她让她靠在自己腿上，此时，船家坐在船尾，河面上也只剩下她们一艘船只了，楚玖也不怕有人会认出她们，遂将清漪的面纱取了下来，只见清漪的唇色发白，看着令人心疼。

“不用，没有那么难受了。”

清漪知道楚玖说的带她上岸是用轻功将她带上岸，但是那样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清漪现在还不想回侯府，侯府虽好，但是对清漪来说，却生出了一股陌生感来，不管清漪装的如何自如，躺在温酒居的床上，总觉得没有在漱玉殿舒服。

“那你躺会吧。”

初夏的晚风异常舒适，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呆着，不出一刻，楚玖就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楚玖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黑色锦袍脱了下来，盖在清漪身上。

船只微微轻晃了一下，船头多了一黑衣女子半跪在船上，船尾的船家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

“殿下，该回宫了。”

楚玖身为太子，无圣旨不能留宿在宫外，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好了。

“先划到岸边找辆马车吧，我送郡主回侯府再回宫。”

清漪睡着，楚玖不放心假手她人。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