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寿宴的第二日，正好是七月初一

北楚也开始进入了夏季

温酒居

清漪疲惫地睁开眼睛，望了望头顶，是永昌侯府的绾色纱帐，有点想念漱玉殿了呢。

“郡主醒了？”

东珠凑上前来瞧了瞧，抿着唇小心翼翼温声细语地问道，一如几年前清漪身边只有东珠一人时。

“嗯。”

昨日有些晕船，清漪这会还有些蔫蔫的。

“刚才夫人来过了呢。”

东珠一边给清漪更衣，一边对清漪说道。

“嗯？在前头等着吗？”

清漪想了想，是了，她昨日将赵婉儿赶出帝都了，母亲总不会坐视不管。

“没有，夫人刚踏进温酒居，老侯爷那边就派了人来叫夫人过去了。”

“哦。”

清漪不在多问，也不想知道江妍在知道赵婉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是什么反应，反正，与她无关。

“这次夫人总该看清表小姐的真面目了。”

东珠对赵婉儿是真的讨厌，赵婉儿这么狼狈出府，最开心的就是她了。

“东珠。”

“嗯？怎么了郡主？”

“你今年十七了。”

“呃，是。”

东珠心里一阵紧张，郡主这是要给她找亲事了。

“北楚女子最好的嫁人年龄是十八，是我的疏忽，应该早些为你打算的，今年该给你定亲了。”

“郡主......”

“你也知道，我已经把西玉的奴籍去掉了，为的是让她能参加今年的武试，你的奴籍我也会帮你去掉，其实我想了想，去做个掌柜夫人也不错，江洲是个好地方，大哥在那里基业扎实，又有我舅舅家在，去那里定不会亏待了你。”

“郡主，东珠、东珠在帝都呆惯了，而且东珠想陪在郡主身边，哪怕一直当个婢子也没关系。”

东珠没想到清漪让她去江洲，心里一慌，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去江洲这么远的地方。

“是吗，那就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

清漪也想到了这个答案，只是觉得可惜了，在帝都人人都知道东珠是她的婢女，就算是做了帝都铺子酒楼的夫人，难免低看她一眼，更别说去做官宦人家的侍妾了，但江洲不一样，江洲本就是三国律法最管不住的地方，天高皇帝远，只要有钱就是主，有舅舅一家在，东珠只有享福的份。

“这京中可有你看得上的人家，我是觉得做高官的侍妾不如做个小官的夫人，纵使你身份低了些，有我在，他们也得敬重你，我平日里接触不多，若是你有中意的就告诉我，若是没有，我便着人去打听打听。”

“小姐，东珠可不可以......”

东珠唤起了清漪小姐，希望清漪能多念念之前自己对清漪的细致照顾。

“东珠啊，你也知道，沈氏子孙，不纳妾。”

清漪虽然不喜欢深思，但是她太了解东珠了，即使东珠从未明显的表现出来，清漪还是感觉到了，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勉强不来，她不介意东珠倾慕自己的大哥，东珠若是值得，大哥也喜欢，她是不介意东珠是不是个侍女的，只是东珠，显然是配不上大哥的。

“是，是奴婢妄想了。”

东珠脸色一白，低下头掩盖自己眼里的难堪和委屈，她的容貌不输赵婉儿，又自小在侯府长大，赵婉儿都能妄想当少爷的妻子，自己只想做个侍妾罢了。

“祖父若是知道你的心思，恐怕不会善待与你，你最好还是藏在心里为好。”

清漪自己簪上了惯用的南珠钗别在鬓边，轻声提醒东珠。

东珠心中一惊，她心思敏感，比旁人更清楚老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昨日如果不是郡主做主赶赵婉儿出府，赵婉儿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本还有一丝妄想，现在倒是有些退缩了。要是少爷喜欢，她还可以搏一搏，现在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

“东珠任凭郡主做主，只是东珠不想离开帝都，有郡主在身边，东珠也更安心些。”

东珠福了福身子，诚恳地道，能去了奴籍，在京中嫁个好人家，再有永昌侯府和郡主当靠山，想来也是不差的，东珠最了解清漪有多心软。

“好，我让人去找找。”

清漪见东珠不再纠结与大哥，也心安了些。

“武试是什么时候来着？”

“十日后，十日后就是武试了，武试后再过一个月就是文试了，这几日京中又要热闹起来了。”

“西玉还歇着吗？”

西玉昨日守夜，所以今天是东珠来伺候。

“没有，西玉说昨日郡主睡得安稳，晚上歇过了，白天就不歇了，大早就去了前院练武。”

“我去前院看看，今日无事，难得出宫，你带着那几个丫头出去玩玩，买点东西也好，等回了宫，就没那么松范了。”

“是。”

对逛街，可能是全天下女人最喜欢干的事情了，东珠也不免俗，况且就像清漪说的，在宫里一直都是绷着皮子，不敢放肆，想想还是以前在侯府的时候自在，夫人不管事，侯爷不常在后院，少爷不在府里，除了有个赵婉儿，她在侯府也算是横着走的人了，宫里就不一样了，上头的主子太多，也只能在漱玉殿里放肆一些。

东珠叫唤了温酒居里几个小丫头，收拾了一下便从后门出了府。

清漪朝前院的方向走去，后院里静悄悄的，好像走了一个赵婉儿，整个侯府真的安宁了不少，大哥喜静，母亲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太爱走动，祖父白天几乎不在侯府，后院里的下人一大早洒扫完之后就回各处的主院里待着了。

清漪走的极慢，从温酒居出去便是长长的回廊，透过回廊上的六角雕花漏窗可以看到回廊外的亭台楼阁、厅堂轩廊，无一不全，廊内又有假山奇石，洞壑宛转、曲折盘旋。

细细一看，侯府内的景色一点也不输那山林美景，怪自己这些年久居帝宫，鲜少回府，即便是回了侯府，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漫步于庭院中，哪一次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匆匆路过。帝宫里的建筑多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像漱玉殿已经是宫里难得雅致一些的殿宇了，也难比这费尽心思雕琢的侯府。穿过回廊，到了露天处，是通往清河居的青石阶小路，路边是翠绿的玉竹，这些竹子是沈清斐最爱之物，清漪以前总是不理解，这些竹子一年四季都绿幽幽的，没什么变化，看着颇为乏味，现在却是觉得大哥和这些竹子很是相像，正直高雅，谦虚为怀。

“哥哥在院里吗？”

清漪一人前来，清河居门口的小厮一时没发现，清漪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哎呀，小姐来了，少爷在书房呢，小姐快进来吧。”

小厮殷勤地将清漪迎进了院子里，给清漪带路。

“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进去，你先去忙吧。”

清漪挥了挥手自行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哥哥。”

“醒了？昨晚怎么这么晚才回府？”

沈清斐不必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敢不敲门就进自己书房的也只有她那个宝贝妹妹了。

“我觉着自己都像是笼里的小鸟了，身边处处有探子盯着。”

饶是清漪不怕人暗处跟着，也觉着别扭了，而且自己与阿玖......

“哪敢，殿下的暗探护你可护的紧，我派去的人手只能远远瞧着，也不敢多留，只是偶尔瞧一瞧罢了。”

这话倒也不假，沈清斐知道楚玖也有派人紧紧盯着清漪，所以也不介意自己的人手近不了清漪的身，只是作为哥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哦。”

清漪松了一口气，也不是怕沈清斐知道，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说。

“怎么，有事找我吗？”

像清漪这么懒的人，没事的时候都只有沈清斐去找她的份。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哥哥昨日寿宴上可有瞧上的姑娘，我也好忙哥哥去筹谋筹谋。”

清漪跪趴在榻上的茶几上，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丫头，也不害臊，索性这里不是东萧。”

沈清斐无奈地点了点清漪的额头。

“小漪怕哥哥被她们的表像所迷惑，看错了人可怎么办，哥哥多年不在帝都，肯定不知道她们的品性。”

“哥哥还不至于这般愚钝。”

“那你说说嘛，你瞧上了谁？”

清漪无非是想要沈清斐早些定下来，也好断绝了其他人的心思，不然这幺蛾子可得一波接着一波。

“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沈清斐闷闷地道，这会才显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小情绪来。

“这么多小姐，一个都不喜欢吗？”

“倒是有一个，只是不合适。”

沈清斐沉默了一会还是对清漪坦言。

“嗯？是谁呀，是身份不够吗？”

清漪桃花眼一亮，将脑袋又凑过去了一点。

“不是。”

“那是已经定亲了？还是已经成婚了？”

“想什么呢！自然不是。”

沈清斐瞪了清漪一眼。

“那你说呀，为什么不合适？是哪个小姐呀？”

“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傅纯熙。”

“是傅姐姐呀，傅姐姐哪里就不合适了，家世相当，品貌上佳。”

“人家想着入朝为官呢。”

“那又如何？”

“如何？北楚不允许夫妻共同入朝为官。”

“可是傅姐姐没说不嫁人呀，入朝为官多半是为了应付那些上门提亲又不能得罪的大家族吧。”

“你真这么想？”

沈清斐倒是从未想过这一点，确实，傅纯熙从未说过不嫁人，既然要嫁人，以她的家世，找的人多半也是个朝廷命官，难不成真是为了应付那些世家大族的联姻？

“你等我明日去帮你问问。”

“你怎么问？”

不会是直接上门去找她问吧。

“去国子监呀，这档口去傅家也太明显了。”

“行吧。”

沈清斐没有反对，自己的婚事，若是能如自己的意愿，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