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铃姑娘,幸不辱命!”叶长生手举魔剑,笑容灿烂,来到魔铃的面前。
魔铃复杂的眼神地看着叶长生,静默无语,似乎是忘记了去接那把剑。
无诤同样用复杂的眼神地看着叶长生,浑然不觉自己失态了。
他们从长生灿烂的笑容里,看到了一颗赤诚之心。
长生铸剑的专注,铸剑的忘我,铸剑的喜悦,一幅幅的画面,犹如一股清澈的暖流,无形中浸润了两人的心。
魔铃和无诤的心,也因此柔软了一块,生出深深的感动。
这种感动,是对一种纯粹的认同,乃至感同身受。
我信奉我所信奉的,我热爱我所热爱的,我捍卫我所捍卫的,我奉献我所奉献的。
他们的修行又何尝不是如此?
叶长生和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魔铃飘然起身,垂首致意,用双手郑重接过这把剑。
在她握着剑柄的一刹那,魔剑轻盈地震颤起来,一道魔念无形进入体内,让她的灵魂也震颤起来。
魔铃沉浸在某种玄妙的状态中,沉醉地闭上双眼。
如今的这把魔刺,才是真正的魔刺。
无诤悄然起身,冷峻的目光注视着魔铃,目光中带着几分纠结。
他不可能放过魔铃,只是此刻动手,会不会是对长生的一种亵渎,对长生赤诚之心的一种亵渎?
就在无诤纠结之时,魔铃忽然睁开双眼,向着叶长生嫣然一笑,轻声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魔铃的玉手重重印在叶长生的胸口。
“砰!”
轮椅连带着喷血的叶长生,盘旋着飞起来,向着无诤砸去。
魔铃冲天而起,撞碎铸剑室的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魔铃!”无诤惊怒不已,一把接住叶长生,愤怒又不甘地看向屋顶的大洞。
无诤真的怒了,有种被人背叛的愤怒。
他从没想到魔铃会向叶长生下手,这比魔铃对自己下手更让他感到愤怒。
铸剑室的大门轰然开启,龙海法师和两位武僧快步走来。
“退下!”无诤转头怒喝,面色狰狞。
大门再度关闭,无诤扶住口鼻出血的叶长生,查看后不禁松了口气。
魔铃出手总算有分寸,震伤了长生的内脏,却没有伤到心脉。
他撬开叶长生的牙关,将一颗丹药喂了下去。
叶长生悠悠转醒,看清对面的无诤,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无诤肃立在轮椅前,冷冷道:“小僧知道,你投掷铜钱的时候做了手脚,值得吗?”
叶长生虚弱道:“在下不能让你们打起来,至少是在这里。”
无诤沉声道:“小僧知道你在乎那些无辜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魔女如此卑鄙,今日不除,她就会伤害更多的无辜?”
叶长生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以后,我说的是现在,是现实。无诤,你没有拆穿我,不也是这个缘故吗?”
无诤深吸一口气:“可是小僧后悔了。”
叶长生淡淡一笑,用力推动轮椅的轮子,向着炉鼎驶去。
“盘龙棍棍箍,宽一指,边缘带齿,内壁有螺旋条纹,外壁有金蟾血涂层,”
叶长生看着熊熊燃烧的炉鼎,沙哑道,“修补方案如下,熔接,模具修复,无诤法师,可以吗?”
无诤注视着叶长生的背影,眼中的难以置信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肃然。
掌心轻轻一送,盘龙棍上破损的金环,落在了叶长生的腿上。
叶长生向着一个工作台移去,工作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模具,竟然都是棍箍的。
长生一边翻腾,一边自言自语:“每一个武器乃至每一个部件,乃至每一道纹理,每一根齿条,都浸透着古人的智慧,还有他们对天道的感悟。在我们学会超越他们之前,首先要学会的,是致敬。”
叶长生拿起一个棍箍的模具,得意地向着无诤摆动了一下。
无诤面无表情,但他却知道,自己僵硬的表情正在融化。
有了一模一样的模具,有了现成的合成金属熔液,金环棍箍的修补快了很多。
不多时,棍箍修复完毕。
除此之外,长生还用模具浇铸了两个新的。
无诤接过三个棍箍,感应片刻,眼中不禁闪过异彩。
原本无诤找叶长生修复金环棍箍,是为了对付逃窜此地的魔女魔铃,不过是权宜之计。
然而长生的修复工艺,比他想象中还要精湛。
尤其那两个新铸的金环棍箍,品质已经超越了原先的棍箍,有了它们,盘龙棍威力更甚从前。
这就是先致敬,再超越吗?
无诤若有所悟。
“谢谢……”无诤刚张开口,又闭上了嘴巴。
轮椅上的叶长生,已经昏死了过去。
无诤肃立无声,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前推着轮椅,脚步轻缓地向外走去。
高高的山岗上,魔铃看着晨光中叶长生和无诤的影子,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对不起,谢谢你!
……
八月的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距离叶长生的那次昏迷,已经过去了七天。
魔铃走得无影无踪,无诤走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某日叶长生的床头,却多了一本小册子,记载着七煞阵的运行法门。
此外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十几颗五级妖兽的血晶。
小册子是魔铃留下的,上面有卧虎寨大当家高金虎的笔记和血迹。
箱子是无诤留下的,箱子上有卧虎寨的标记。
魔铃送他小册子,是担心他不会使用七煞阵。
无诤送他妖兽血晶,是因为血晶是铸剑常用到的材料。
两个家伙的礼物,加上长生手里的七根血煞杖,原本就是一套,正好又凑成一套。
“公子,准备好了。”码头上,叶向东上前禀告道。
叶长生收回思绪,看着滔滔河水中,扬帆待发的五十多艘货船,大声道:“启航!”
“启航!”上千船工水手同时大声吆喝,满载着货物的叶家船队,开始了它们的处女航。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艘小船载着形销骨立的洪云涛,在另一个码头前停泊了下来。
从女儿的手里接过油纸伞,洪云涛就像是科举失意的落魄文士,肃立在风雨中,愁绪满怀地望着滔滔河水。
忽然间,远方一个晃动的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禁放眼望去。
咔嚓!
伞柄被捏得粉碎。
领航的大船乘风破浪,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