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年单手插在裤兜,另只手夹着香烟,不停地吞云吐雾。
他没有看温阮,漆黑、冰冷的狭眸看向远处的霓虹,低沉暗哑的嗓音仿若从喉骨深处发出,“我累了,烦了,不想再看到你,这样说,你懂了吗?”
累了,烦了,不想再看到她?
温阮纤细的身子,骤然僵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烟雾模糊了轮廓的少年,脑海里有片刻的空白。
她一定是出现幻听了吗?
她深吸了口气,再次朝他看去。
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刀刻般显得凌厉又寒峭,看向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温度,让她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不是幻听!
也不是他随便说说的!
他的神情,他的冰冷,都在告诉她,他不想再看到她了!
温阮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
心口,像是被砸了块石头,压得她闷窒,又喘不过气!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无比沉重、激烈。
细白的贝齿用力咬住唇瓣,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怕追杀你的那些人,伤害到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冷若冰霜的打断,“温阮,你不要自作多情!”他深黑的狭眸宛若覆了层冰冷的寒霜,薄唇里无情的吐出,“你在我心里,没那么重要!”
温阮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定格在原地,他的话,让她脑子发麻。
如果不重要,他为什么一次次帮她?一次次在她最低沉、失落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不重要,他为什么肯花费心思温暖她,为什么要让她做他女朋友,为什么要预订她的初吻?
许是看穿她心底所想,他缓缓躬下身,薄唇轻启,朝她吐出一口烟雾,漆漆黑眸掠过戏谑和讥讽,拿烟的手指轻挑的抬起她下颌,“因为报复霍景修。”
“如今他进了拘留所,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温阮怔怔的看着眼前英俊清瘦的少年,想从他眼底看出点什么,却只有冰冷与讥诮。
仿若在嘲笑她,你看,我为你布下了大网,你像个傻子一样往下跳,如今就等着被宰割吧!
温阮脑海里有混沌,但她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些话!
“其实你不必赶我走,我一点也不害怕,你别将我想得太柔弱……”
他呵地低笑一声。
看着她的眼神,深沉、冷凝、压抑了几分。
是,她从来都不柔弱。
可想要对付他的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今天若不是侥幸,她和秦放,都会被摔进悬崖。
届时,她不过是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他暂时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敌在暗他在明,他身上不能有任何软肋!
她对他,已经付出够多了!
他无法再自私的牵连到她!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明明他努力想要从阴暗中走向光明,追逐他渴望的美好,可是他这样的人,生来就不配拥有光明!
他努力过、尝试过,也曾拥有光,这就够了!
他不能拉着她一起摔进万丈深渊!
在郊外别墅养伤的日子,他心里还抱了一丝侥幸和贪婪,以为还能将她留在身边。
可现实,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他压根不配拥有幸福!
“你柔不柔弱,都与我无关!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再优秀、出色,都与我无关!”
他挑着她下巴的大手,倏地掐住她的脸腮,烟头的烟灰燃了很长一截,她稍微动一下,就可能会落到她身上。
温阮僵着身子,长睫如受到狂风暴雨袭击的蝶翅般剧烈颤栗,“我们毕业后的约定呢?你都不要了吗?”
前世受过重大伤害,温阮的心扉,早就关闭,不会被人轻易打开。
唯独对霍寒年……
她一点点卸下防备,从感激、报恩,到感动,再到慢慢心动,甚至喜欢上,只用了五六个月时间。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纵容,对她的宠溺,她都牢牢记在心底!
从没想过,要真的与他划清界线!
温阮眼眶里,晶莹的水雾不受控制的盘旋。
她看着少年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漆黑、深沉的狭眸,声音微微发颤的道,“就算你内心不是这么想的,可你说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你知不知道?”
她又不是铁做的,她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
他拿着锋利的剑,狠狠刺向她最柔软的地方,她会不痛吗?
霍寒年松开捏在她脸腮上的大手,指尖将烟头生生捻熄,他仿若感觉不到烫和疼,眸色愈显深黑冰冷,“你理解力有问题?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一切,不过是报复霍景修罢了,别太当真!”
温阮鹿眸里盈着的一层薄薄水雾,快要跌破眼眶,她又迅速仰起头,倔强将水雾逼退回去。
看着他漠然凛冽的神情,她心口有着说不出来的涩然。
唇瓣微微颤栗,“也就是说,约定都不作数了是吗?”
霍寒年深黑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情绪复杂变幻。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无声的沉默,对温阮来说,已然是一种最好的回答。
空旷又寂静的花园里,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看了许久。
霍寒年从她氤氲着薄薄水雾的鹿眸上挪开视线,“时间不早了,你让人接你回去。”
他转身,朝前走去。
看着他清瘦而漠然的背影,温阮身体里突然一阵发冷。
同时,又一阵害怕和心慌。
仿若,他这样走了,就不会再回头!
从前世他替她收尸,再到这半年发生的种种事情,无数画面像快速闪过的电影片断从她脑海里闪过。
等她有所反应时,双腿比她脑子更快一步。
她上前,细白的手指,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
她声音糯糯软软的叫他哥哥。
有点小骄傲、小倔强的她,在他面前服软了!
这是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过的一面!
霍寒年削瘦流畅的下颌线条紧绷得厉害,一侧的大手紧握成拳头,指缝有血丝流了出来。
眼眶肿胀酸涩得厉害,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拉着他衣袖的那只小手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