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脚再一次踏上这片广阔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大地，明明就是前天的事情，他逃离那里……不，这不是逃离，这只是放手，江璟然深深呼吸着，眼前又浮现那个还没过去多久的夜晚。

陆琪琪完全褪去那层明媚笑容的伪装后，眼神里全是对他，对程子娴的恶意，她笑呵呵地借着江家老管家的势，居高临下地抬着下巴。

“你应该感谢我，江二少爷，我对你是多么宽容和仁慈啊？事实上，你也不是个傻子，是不是已经感觉到异能者对你的排斥了？只要我说上几句，他们真的杀了你也不会愧疚的，你实在是不得人心，只会同情废物，而你亲哥刚刚联系过我，就是希望我能趁着你们没离开这里的时候杀掉你，但是我拒绝了，我放你回到你的地方，你姐姐大概会很高兴吧，嘿嘿。”

“你的自由，仅此为止了。”

她知道一切，江家的内斗，那对兄妹的水火不容，以及江璟然自己屡次被亲生的姐姐当作傀儡和哥哥争权夺势，这样荒唐的事。

同样是预知未来，越晓晓却像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呆瓜，心心念念地就是抱着秦初宜的大腿，到处流浪也完全不在乎。

什么也不知道，最好。

他叹息一声，尽量不再去回忆陆琪琪的事，站在旅馆楼下，敲了敲玉佩。

同伴一个跟着一个被他从空间里放出来，虞海，游明，程子娴，庞固和李榆，他们在落地之后也惊讶地四周看了几眼，虞海率先开口：“璟然，我们现在真的已经离开T市了？”

“嗯。”他笑了，“和昨晚说的一样，现在我们在一个叫谢泼德的高级丧尸的领地上。”

“国外的来凑个什么热闹，国内的竞争力难道不大吗？”游明撇撇嘴，被身后的李榆大力拍了一把肩膀：“就是，咱们就算打丧尸也得支持国货！外国佬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嗳，哥，你小点力气，疼疼疼。”游明呲牙咧嘴地把自己肩膀解救出来，皱着脸揉了两下，“你有这力气去拍庞固啊，那人可结实，嘶，我一个速度系异能者，是你重点保护的对象知道不知道？”

程子娴笑着拧了一把游明的脸蛋：“你可机灵哦，仗着庞大哥人老实不爱说话你就可劲儿欺负是不是？”

“程姐，程姐我错了，老大救命啊！”

老实人庞固默默站在江璟然身后，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

江璟然接过来之后才猛然想起来，昨天越晓晓拿手机给他传消息，但是最后这手机放在庞固那里就忘了带出来，也就没能还给她本人。

庞固见他拿着手机呆呆地出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事。”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对着面前众人说话，“今天先调查一下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资和情报，关于那个谢泼德。”

“这只丧尸是我们一定要对付吗？他似乎没有对人类的敌意，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直接穿过这片区域。”虞海建议道，“沿着这条路走能直接抵达南海区域，唐家的势力范围，或者往远处稍微绕一绕远路，西南边境也很少有江家插手的余地。”

“我记得，唐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是不是喜欢老大来着？”游明眼睛一亮，“之前她还追到咱们公司里要给老大投资剧本，人长得还美……”

“啧，别说了，你要死吗？”

李榆一把捂住游明这张叭叭叭的破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江璟然没什么反应：“哦，你这么说，那我倒是想起来，唐雪柔也在南海是吧？你很喜欢她那张脸？”

“唔唔唔！”游明疯狂摇头，求生欲爆棚。

程子娴肉眼可见地嫌弃那位大小姐，哼了一声嘀咕：“脸怎么了，有初宜长得好看吗？有初宜可可爱爱招人疼吗？萝莉不香吗？”

“就是就是！”李榆根本不认识秦初宜，跟着就随口附和，“三年起步怎么了，咱们干什么就得有点追求啊。”

“你也要死？”程子娴白了他一眼，“没有你，跟游明一块儿抱着纸片人玩去吧。”

“你们别闹了，正事还没说完，都安静。”江璟然皱着眉头，“按在T市搜救一样，分两组行动，别到深山里去，丧尸似乎都在那里行动，晚上在这里集合。”

他说着指了指头顶写着星火旅馆字样的破旧招牌，于是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过去，那原本装饰着霓虹彩灯的塑封字体大概已经再也没法亮起来了，几条深深的划痕横贯了整个招牌以及部分墙体，也将所有排排站的字块分裂开来，灯丝颓败地垂悬在半空中，那是这里曾经经历过的可怕混乱最好的证明。

作为经历过T市多日奋战的主力军，所有人都很清楚地辨认出来那些划痕的罪魁祸首——中级异能丧尸。

“这里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没有丧尸吃人？我看这里破坏的主力军就是它们吧？”游明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容，接下来他就要和李榆以及虞海三人一组挑一个方向出发，这让他下意识进入备战模式，对一切蛛丝马迹都满怀警惕。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你们注意安全。”江璟然在面对同伴时，终于收起了那些越晓晓最为嫌弃的杠精本质，他信任这些一起度过将近十年时光的朋友们，无论是和平世界里，还是眼下这样的末世。

幸运的是，这些人都很值得信任。

程子娴走在庞固身边，两个人都很沉默，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江璟然此时似乎并不是很想说话，与其这样说，或者也可以把时间往前提一提，从T市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很疲惫了，这一点所有人都感觉的出来，但是没有人提问，江璟然也就不说。

在这即将单独行动的时间里，他终于没有伪装成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忽然地，江璟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旅馆二楼的房间，他眼睛里有那么点不太明显的自嘲的笑意，但很快又归于平淡。

就像个胆小鬼，程子娴知道庞固从不像她这样腹诽别人，尤其是江璟然这位主人家，但是她竟然觉得此时也许对方也在想着差不多的事情，这样的江璟然好像在那一晚放弃了一些东西，于是开始暴露出每一处不完美与缺憾。

但谁说这样有错呢？至少终于像个人了。

程子娴偷偷地笑着，眼神里倒影出江璟然完完整整的，不耐烦的表情，他眉头一动：“你笑什么？都说了我跟唐雪柔没关系，好歹也是曾经的明星助理，要不要太八卦？”

“没没没，老大说的对，我知道您洁身自好遗世独立从不参与潜规则，而且这怎么能算八卦呢，这些都是我们对伟大人物的求知欲啊，那名垂千古的大人物谁身边没点儿故事，您说是不是？”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立马脚底生烟躲到了庞固背后，江璟然意味深长的盯了她几眼，也最后没放低身价伸手逮她：“我看你也就嘴上能耐，下回你去跟游明组个团讲相声好了。”

“他怎么跟我比，他那就是单纯的不会说话。”

程子娴嫌弃着，拉着庞固挡箭牌的衣服却也眉开眼笑。

庞固直愣愣地杵在中间，看着江大少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于是回头跟程子娴小声嘀咕：“少爷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程子娴也扯耳朵小声说：“傲娇，知道吗？”

庞固诚实地摇摇头。

“不知道也好，少知道一点，安全。”程子娴装模作样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变回一本正经的可靠大姐姐，拍了一把庞固的胳膊，啪的一声，“干活了。”

江璟然走向街道的另一端，说实话，这个镇子即使是白天的清晨也是相当冷清，除了到处都乱糟糟的，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

更别提这里还是一个自称受到丧尸庇护，生活无忧的地方。

既然街上没有丧尸游荡，那又为了什么把大门死死锁住，就跟这里闹了鬼一样。

三个人前后走了一段路，只能感觉阴鹜的视线从窗户和门的夹缝里冒出来，一转身的功夫又很快消失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