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越晓晓很想说你们把枪放下，但是人设不许她这么做，于是她冷笑起来，眼神落在藤蔓掩盖着的洞口上，不掩轻蔑与狂妄地笑道：“想和我讲条件，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小男孩儿眨巴着眼睛无辜一笑：“姐姐很可怕，我们这是自保哦。”

“对了，贾哥请你回来的时候有说什么吗？关于这里的事？”

贾新很用力地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没有，你知道我嘴风最严了，小柒，我什么也没有多说的。”

他那么害怕，甚至比之前越晓晓威胁他要杀人的时候更加紧张，他在那孩子的笑容里极力挣扎着，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点力气，竟然硬生生扯破了自己的半副衣领，幸好越晓晓提前感觉到了布料的撕裂声，松开手又扯住了他的头发，顾不得油乎乎的触感，她很清楚一旦男人离开自己身边，对面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力避免疼痛。

当然，只是如果……

这个男孩儿叫小柒吗？

止住了贾新的挣扎，她看向男孩儿：“我想和你们谈谈，我需要这里的情报。”

凭借越晓晓的水平还远远达不到和统领一个小镇的领袖谈判的水准，江璟然也许可以，但是他抱着肩膀站在越晓晓身后，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她不太明白这人的脑回路是个什么想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装成那种比较好伪装的，冷淡大佬的形象，但是同样的风格放在秦初宜那里是以看穿对方的把戏为前提，秦初宜只是懒得揭穿，懒得招惹麻烦，越晓晓却是真的双眼一摸黑，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啊，是吗？”他笑着，很英勇无畏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山洞里传来几声惊呼，但是他回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声音又很快消失了，“我知道姐姐没有安全感，那我代替贾哥好不好？我来当人质，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期待地看着越晓晓，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彩，说实话，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依赖，奇怪又甜美的依赖。

越晓晓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她已经快要张开嘴说出一个好字了。

眼前忽然闪过一抹深绿色的光，它透明的身影汇聚成了一枚奇怪音符的形状，又倏忽消散。

随着这枚绿色音符的消失，她的心口无端涌起一阵奇异的怒火，一切都在眼底熊熊燃烧起来，火红的，躁动的，陡然被放大的愤怒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让开了男孩的接近，吐出了一句：“离我远点。”

小柒愣愣地看着她。

“你们有诚意的话，就把枪放下啊，让一个小孩出来和别人谈判，自己却龟缩起来，这样就能把谢泼德打败把山下的家夺回来了？这样就能在末世好好生存了？你们这里的人难不成从里到外都是一群胆小鬼吗？”

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呢？这就是她的心底话吗？

越晓晓感觉自己的精神被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一个人烧红了眼睛歇斯底里，一个人茫然地听着自己的发言，看着周围的一切。

小柒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身后：“不是的，大家不是这样的，大家只是觉得姐姐没那么过分，不会随便打人，是小柒自己要出来的。”

越晓晓一把将手中的贾新掼在了地上，他闷哼一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出来，我们谈谈。”

她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也能发出这么冷酷的声音，她似乎真的动了杀意，也终于有了点江璟然说的那种强者自然而然的气质，一阵沉默后，没有人将子弹打到越晓晓身上，十来个人零零散散的从洞口钻出来，疲惫而仇恨地盯着越晓晓，他们都是男性，身强力壮，但也能看得出来末世以后他们吃了不少的苦，裸露出来的身体上都是伤疤，有些甚至化了脓。

没有遇见同类的欣喜，没有对于外界的好奇，他们眼睛里全是嗜血的戾气，怪不得都躲在山洞里不肯出来谈判。

“你想谈什么？我们不信任你们这些家伙，外面来的，都是花言巧语的骗子，没有例外。”

耳边有个轻柔的声音低低笑了一声。

越晓晓终于从漂浮的情绪中重新掌握回自己的身体，灼烧的愤怒渐渐褪去，她悄悄看了一眼江璟然，但是他已经不在原地，周围除了死活不知的贾新，全是对越晓晓敌意满满的幸存者，他们的样子惶然又警惕，像是突然被挖掘出来的一窝穴居鼹鼠，本来这一群壮年男性即使不是异能者，也应该在武力值上有很强的优越感才对啊。

他们到底警惕的是什么呢？

越晓晓孤零零地站在他们的对面，几乎要被人群包围，她以为自己快要破功，快要发抖，但是等了一会儿，身体却并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她像是习惯了一样，甚至提不起对抗的情绪。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轻松地就能打倒这里所有人吗？

因为这里唯一的异能者已经瘫软在脚下，而对面的普通人眼睛里全都是明显的惊恐，异能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是这样的原因吗？

“不需要你们相信我，不需要你们喜欢我，我只想知道你们的镇子发生过什么，关于被洗脑的人，关于谢泼德，你们都知道多少。”她冷静地把预先想好的问题倒出来，然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纸巾，一根一根地细细擦拭自己之前拉扯过贾新的手指，脏兮兮的灰渍渐渐把纸巾都染脏了。

对面陷入一片沉默，男人们拎着枪，握着刀棒，面面相觑。

身后的山洞里突然传出一声细弱的呻吟声，越晓晓凭借着耳力听见了江璟然低声安慰着什么人，然后那哭声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越晓晓眼神变了变，手下一个不小心就将那张纸巾给扯破了，刺啦一声。

“你们在山洞里放了什么？”

结合过末世以来的经历，她心底隐约有了点不太好的猜测，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群，脚下却没有动，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不以为意，他们似乎就是想要给越晓晓难堪，宁可露出恶意挑衅似的笑容，都不说一个字，这也确实成功恶心到了她。

越晓晓脸色沉了下来。

小柒的眼神怯怯地在越晓晓和身后的男人中间游弋，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迫于团体的压力不得不保持沉默。

他也不干净，越晓晓握紧拳头，指节间咯吱作响：“你们以为一辈子都能这么呆在这里吗？你们以为末世存在一天，就能肆意妄为了么？你们这样对待同类，你们这样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和别人沟通，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笨拙的人，她知道末世注定要混乱起来，力量和崩坏的日常所带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哭声，女人的，男人的，甚至能想象到江璟然站在一片昏暗狼藉里低声劝慰着所有人的景象，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

“大姐姐……”小柒低着头叫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越晓晓出奇平静的，压抑的声音：“你们不愿意配合，那就需要我帮帮你们了。”

是的，暴力永远是最有效的谈判方式，它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无论你面对的是人还是畜牲，都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