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宜盯着她,这个时候,她没有说话,于是这个世界也不再发声。
“你很像一个人。”她没用多久的时间缅怀过去,很快就开口,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个旁观者,即使那是她不可分割的过去,也依旧冷静、漠然,“你的眼神,你的行为,都像她,她的结局是死在我手中。”
那是在莫小玖诞生之前,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没有记录的人类。
只有她记得,只有她在乎。
还有那对老夫妻。
越晓晓呆呆地看着秦初宜,她总是这么看着她,因为不够了解,因为不够接近,或许还因为她们之间既没有坚不可催的信任,也没有足以交易的利益,在这种无法理解的境地里,她只能等待着对方跨出那一步。
“您的小宠物还对您抱有期待呢,她知道您是怎样的人吗?她知道您曾经手刃过多少同胞,踏着自己养父的血走到这里?”谢泼德还坚持着挑拨离间,他把自己能说的秘密都吐出来,像是书写最后一封遗书。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人类阵营的秦初宜不会捏死一只烦人的苍蝇,但是丧尸阵营的秦初宜不仅会,还崇尚赶尽杀绝。
“她知道您仅仅是为了夺回送给恋人的一个生日礼物,就带着他们来到我这个高级丧尸的地盘,一呆就是半个星期吗?”
“闭嘴。”
秦初宜成长后的声音显然更具压迫性,她不带情绪地说了两个字,周遭的元素就瞬间将谢泼德整个人都封冻起来,那种无处不在的掌控力更显可怖,连盘旋在还未全都醒来的江璟然等人头顶的异能团都瑟瑟发抖,犹如患了PTSD一样。
“……你能带所有人离开,是吗?”越晓晓放轻了嗓音,像是生怕惊醒了这样一个即将破碎的幻梦,她的眼睛里还有闪闪发光的期待,她期待着剧情里那个坚强温柔无所不能的Q小姐没有走远,但是秦初宜仅仅是拧着眉头,看着她。
秦初宜从来不会说谎,这一次她也只是不回答。
越晓晓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她告诉自己这不是正确的,擅自抱有期待,又擅自失望,这是不行的。
但是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抽了抽鼻子。
“你确实很奇怪,因为你根本不明白。”
秦初宜冷淡地转过身,她蓝色的眼睛里倒影出一切,又什么也无法停留,她想起黑洋裙女孩儿否认过自己对于朋友的定义,但是朋友,实在很难以定义,她可以为温郁言向人类的方向努力,可以挣脱“王冠”让自己变得弱小、卑微,但是她没什么可以为“朋友”做的,她塑造的笼子已经难以维持。
无知无觉的越晓晓总是想要走入世界的黑暗,她总是掉眼泪,追求所谓的正确,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很少有这样不偏不倚的东西了。
“人类总有各种欲望,这是我一直欠缺的东西,你却总是否定,你根本做不成圣人,老老实实地遵循自己的心,很难吗?”
身后的人像是在发着抖,这样极度低温的环境下,她早就该颤抖了,更别提秦初宜身边的丧尸病毒几乎是致命性地浓郁,如果不是靠近的时候收敛一点儿,越晓晓这个时候就该因为激烈的反应休克了。
“对不起……”
她似是而非地说着话,不知道要对谁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眼泪还没掉到地上就冻成了冰珠。
越晓晓勉强站起来,看着秦初宜的背影,她丝毫不担心谢泼德是否会翻盘的问题,慢腾腾地走着,踏着挂满了冰霜的骸骨长毯。
她从口袋里摸出之前还没来得及还给秦初宜的手帕,捂住了口鼻,朝着江璟然等人被绑的位置走过去。
已经醒了的人冻的嘴唇发白,却被秦初宜的阵仗吓得不敢出声,越晓晓的靠近让他们露出惊喜的笑容。
越晓晓因为身体的高烧,走的步子也很慢,她贴着空地的边缘,踩着秦初宜冻住的诸多中、低级丧尸的尸体,凭借着毅力与树桩,一步一步往那边挪,世界一点一点变得扭曲,丑陋,像是在万花筒翻转过后才倒出来的模样。
一切都像是个噩梦,而她,大梦方醒。
真奇怪,遇见初宜的时候,她以为已经步入现实,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另外做着梦,现在终于看见了那背后的鲜血淋漓,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我们什么时候,能做朋友呢?
那一定是在非常非常遥远的未来,我终于从过往中解放自己,我知道什么是我的正确,我理解你的痛苦,我看到你所存在的世界,我能站在和你一样的高度,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所有人说,我和我的朋友并肩而立。
然后我能告诉你,让人不至于步入深渊的,除了仅此一人,至死不渝的爱情,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的善意与美好。
这一定是我与你相遇的意义。
越晓晓摸出匕首,解放了那些异能者,他们头顶的雾团已经蓄势待发,但驱动它的谢泼德已经在秦初宜的压制下没有余力了,这样的雾气如果能左右秦初宜的力量,它的主人还残存于世的,也不会只剩下一只晶核。
醒着的人重获自由,第一时间就要逃离这里,但是越晓晓拦住了他们,她摇摇欲坠,但是力气还没有消失,她把第一个跑开的人揪住扔了回来,尽量抬高音量:“你们把还没醒过来的人都带走!”
“凭什么……”有个矮个子的男孩儿瘪瘪嘴,“这种时候带着累赘,根本就不方便。”
只想着逃跑的人大多数都这么认为。
越晓晓笑出了声,虚弱和强盛,让她的神经都变得有些敏感,这个时候笑起来,仿佛耳膜跟着大脑一起都在共振,但她还是想笑:“你们被人救了,却只想着跑?那我凭什么来救你们呢?”
她挡在那里:“背着人的才可以走,不然就留下来和我一块儿死吧。”
强硬起来的态度让众人都敢怒不敢言,越晓晓守着江璟然和詹明熙两个人,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带了“累赘”。
“森林里没有什么丧尸了,你们别丢下他们……”越晓晓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对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道,“就当是我挟恩以报,把没有意识的人带回镇上!”
得救的人们行色匆匆,他们很快消失在夜幕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
越晓晓叹了一口气,握着江璟然的手,她和他的空间相连,也可以打开那个空间,把两个人塞进去,然后地上只剩下一块玉佩,被越晓晓握在手心,也许是心理作用,握上玉佩的一瞬间,她的头脑奇迹般地从痛感中变得清楚起来。
然后她看向头顶的异能团,它沉沉欲坠,不知道地上这些尸骸有多少是它所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