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的灯光很刺眼,木村阳子哭得头有些昏,最后缓缓平息下来。
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声动都在耳中越发清晰。
她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头掐着自己的指节,疼痛让人镇定,也能让人克制。
她如同陷入了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无限地重复行走在死亡与悲伤覆盖的每一处角落。
死亡是真相,突破了一切虚假繁荣。
死亡是禁忌,缄默了一切喧嚣言语。
“阳子,我们走吧。”木村雄也停在她面前,布满皱纹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去看看你妈妈。”
三谷站在两人身后,低头摘掉了眼睛,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
他跟随木村雄也多年,一直在老人身旁受教,尊称木村雄也一句“老师”。木村雄也虽是叱咤日本外交圈的领袖人物,但待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即使他犯了错也会耐心地教导。
他比木村春夏年纪要小,跟在木村雄也身边做秘书时,木村春夏已经是政务官,见识过木村春夏的气度与品行,温雅的性格在上层贵族中十分少见,但行事却又不是气度与魄力。所以他也一直很尊敬这一家人。
如今种种,对于这个为日本贡献了全部精力的家族而言,似乎过于残忍了。
儿子儿媳相继离世,只剩下一老一小。
这世上,最悲哀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尚且年幼的木村阳子,明明谨遵家族教诲,品行从未有失,却被人诬陷,承受媒体的恶意揣度与口诛笔伐,如今更是再受刺激,突然失声。
看着单薄的少女搀扶着蹒跚移步的老人,三谷的泪水忽然就忍不住了,偏头望着窗外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但依旧没有作用。
葬礼安排在第三天上午,木村由纪的骨灰与木村春夏合葬在一起,都安置在京都郊区的墓园内。
葬礼来的人很多,木村家接连两人离世,这样的消息根本压不住,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消息已经传开,瞬间轰动了整个日本。
葬礼当天早晨,天气便放晴了。
京都郊区墓园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一排排墓碑整齐地从高处的坡地排列往下。墓园外的公路上停满了黑色的轿车,前来吊唁的人,都是日本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连厚劳省很多官员也出现在墓园内。
这是木村阳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各界名流,也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伸手,或许无意间将木村家推向了深渊。
如果她没有去找高桥明日,如果她看到役所居的时候立刻离开,或许一切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记者就没有办法刺激到父亲,致使父亲去世。
也不会有后来母亲的疯狂报复,引来如此灾祸。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缓缓闭上了眼睛。
忍足侑士站在墓园的台阶下,抬头看着拾阶而上的人流,眼底一片凝重。
“我去医院问过,木村好像失声了。”忍足侑士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艰难地说道。
迹部景吾站在他身旁,目光似要穿过坡上的绿荫,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
木村阳子失声,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迹部财团在东京综合医院有股份,木村由纪出事被送抢救时,他就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木村由纪已经死亡,他站在走廊顶端看着阳子悲痛欲绝,紧紧拽着木村雄也的衣袖泣不成声。
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心像被一根根细针反复穿刺,想要靠近她身边,却根本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知道阳子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不敢问,不敢猜,不敢想。
迹部景吾敛眸看着一层层台阶,沉吟许久,忽然问:“你说,我和她……还能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