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槐之这样神秘又难搞的男人盯上,我哪里还有半点兴致和希望,恹恹无力的跟在他身后小半步走着。
“喜欢什么?”周槐之回头问我,
语气自以为是,似在讨好,又似在抛出诱惑,想引我自觉入笼。
我瘪瘪嘴,“我喜欢天上的星星。”你摘吗?
“脾气不小,跟着我委屈了你?”
我抬头,看见了他眼中的危险,所以没有辩驳争论。
周槐之也不继续计较,走了一阵后带我入了翡宝阁,一间买珠宝首饰的店铺。
陈列的柜台上一套套头面、手镯,花样百出,漂亮非常。
“哇,作古的手艺人果真精致许多啊!”我兀自低声惊叹,
周槐之侧头盯着我,眸光流动,“作古?”
我嘿嘿一笑,“你听差了。我以前常在街边买,不敢入店内,今日跟着公子有幸进来,觉得十分惊艳新奇。”
“喜欢吗?选上一些。”周槐之也不等我回答,直接对掌柜道:“挑几套头面来。”
“是,是。”掌柜欣喜若狂,看我像看财主婆一样,“昨儿店里新到了曹大家的玉琼点翠,飞羽绕月,保证姑娘喜欢。”
我也只犹豫了一瞬,将掌柜的拉住,“老板,别忙了。我不喜欢戴那些,累赘的能将人脖子压断。”
周槐之怒了,“丫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我意,是否也有个底线?”
他威胁我。
我哪能不明白,但我必须拒绝。
先不说收了他的礼,要短自己的气节,收了之后,他定是霸道强势让自己戴上。我是傻了才去戴,头上压个一两斤的东西,装饰拆卸繁琐,还累脖子。
打死不能要!哪怕是金子!
“我只欣赏一下就好了,我不喜欢往头上戴繁杂的东西。”周槐之的脸黑如墨,我心中惊跳,又嘻嘻笑道:“若公子想送我礼,不如送我些银子吧!我喜欢简单直接的东西。”
周槐之冷厉的盯着我的头顶看了一会,“赤九,备马回府。”
“是。”赤九立即领命出去。
到嘴的鸭子飞了,掌柜的傻了眼,“姑娘,你……”莫不是傻的?
我扭过头去,避开掌柜的视线,又撞进了赤八不屑的眼神里,“不识好歹!”
“要你管!”我龇牙,
周槐之冷着的脸忽而又淡然下来,抬起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看样子,你这只小野猫还得驯一驯。”
你才是小野猫,你全家都是!
可我敢怒怼他的仆从赤八,却不敢对他凶,只能在心里腹诽。
才几句话的时间,赤九赶了一辆乌篷马车到翡宝阁门外,掌柜不敢得罪主顾,只能客气的送人,“公子、姑娘,慢走。若以后有需要了,再光顾小店。”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上马车之前,对他回道:“这位公子定会再来的,府中女人需求很大。”
“咳咳……”赤八被我惊的呛了几口,“公子,这丫头太……”
周槐之瞪了赤八一眼,赤八立即抿嘴不说了。而我却丝毫不觉得这是种宠爱,心中叹了口气,踏上马车。
马车外表看起来很简易,但细节很精致,每个窗格描了金漆卷云,木质光滑细腻,黑漆釉透着雅红,不看别的,就看这一道漆面工艺,便晓得奢华程度。
我不好奇周槐之的来历,就像有些东西,再好再贵,你消费不起的话,干脆不要看不要想。
当车开始行驶,没有我想象中的颠簸,很平稳。
周槐之慵懒的斜卧在坐榻上,手中拿了一本书,许久才有翻页的声音。
我瞟了一眼,一页纸不过两百个字,看得可真仔细。
“倒茶。”
面前有张茶几,上面备着泡好的茶水。
我将倒扣的杯子翻过来,杯子不及婴儿拳头的大小,所以提壶倒水时,水很快就溢到桌面,眼见马上流到毯子上,我怕毁了毯子,急忙用袖子去擦。
周槐之淡然的眼神中开始有一丝裂缝,我只好解释,“我不会泡茶倒水。”
以前我办公室里有一套泡功夫茶的茶具,花了我近万,但泡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余时间都是在落灰,助理每次清洗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说我糟蹋东西。
我是农村长大的,跟高贵文雅的美好事物沾不上边。眼前这位贵人受不了我,情有可原。
周槐之似乎越尽怀疑我的身份来历,端详看了我一会,自己动手另外倒了杯茶。
动作行云流水般,十分好看。
“入府后,学学规矩礼仪。”
我能拒绝吗?显然不能。
“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我负气的道:“想不开撞柱子了,脑浆没迸裂,头破了。”
周槐之“嘿”了一声,“粗俗。”
“我从小粗到大。”劳您别看上我,我高攀不起。
“可惜了你的样貌和声音,你父母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突然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的意思是我的行为举止配不上样貌,或者更深层次一点说,他觉得我这样的,父母要好生教养,可以待价而沽的卖个好出处。
当然以他的思想境界,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我也会保留自己的意见,不予接受。
马车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稳稳的停下后,我问道:“到了吗?”
狭长卷翘的睫毛在他精致的脸上落下两道蝶翼般的阴影,周槐之微微睁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光,我再仔细瞧,却又仿佛是错觉。
“到了,下车吧!”
我本欲先下车,外面有人上前候礼。
“在下昌郡知县吴铭远,拜见公子。”
“府衙知事何景州,拜见公子。”
何景州?
他来了?竟然如此卑微又恭敬的拜见这位周公子?
我呆怔在车门口,一时竟然不晓得怎么办了。
然我此时脑子里在飞快闪过两个选择,回去跟何景州过,还是留下来被这个身份高贵的人禁锢一生?
显然若要得自在,我觉得回何府还是更好些。
“怎么了?”
身后发出一声慵懒的询问,我一咬牙,将车门推开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可惜的是来拜见的两位大人根本没有抬头看我,而是恭恭敬敬的垂首作揖,似乎在等车里的人下令,方敢抬头。
我的视线落在站后一位的年轻公子身上,头发全部梳起束着雕卷浪纹的玉片绸带发冠,连一根杂乱的头发丝都见不着,冷白色的衣裳整齐干净,几乎没有折皱(不是褶),甚至隔的一些距离,仿佛都能闻到那浆洗后的清香味。
如此谨小慎微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学坏偷情呢?
“夏姑娘,持手。”
旁边赤八不冷不热的提醒我,
我回过神不明所以,赤八用左手撑着右臂放在车门旁示意了一下。
我了然,只得照做。
赤八将车帘扶起,周槐之弯身从里头出来,手极为自然的搭在我手臂上,步履优雅高贵的踏下台阶。
我像个把手。
看来要适应这个社会,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做心理教育。
“我来此地,只是路过游玩两天,你们不必特意来见。”
“公子大驾光临昌郡,是臣等有失远迎,望公子恕罪。”
周槐之微叹了一口气,“起吧!”
听了这句,我正儿八经的等着那何景州看见我的样子。
吴知县和何景州直起了身,刚要与周槐之谄媚说话,何景州骤然看见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一瞬就白透了。
可我觉得他的表情动作十分浮夸,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如此觉得。明明他第一眼瞧见我,眸光曾暗了一瞬。
周槐之皱眉狐疑回头来盯着我,我也不看他,立即做状委屈的朝何景州屈膝行礼,唤了一声,“老爷。”
“你、你、你怎在此?”
“我……翠花病了,婢妾替她出来买药。”
何景州差点一个倒仰,幸而吴知县扶了一把。
我深深埋着头,准备承受周槐之的怒火。因为头顶的冷芒,太犀利了,仿佛要一片片削了我的头皮似的。
静默了片刻,头顶却只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原来如此,何知事的妾,倒是我高抬高估你了。”
何景州惊的两腿打颤,“公子,您怎与她……”
“哦,在街上偶遇的,闹了一点小小误会。”
不冷不热的解说完,周槐之朝前走去,遂又吩咐赤八,“你先去佘美人那吩咐,将行装打理干净了。”
赤八笑道:“爷,佘美人晕车,怕是还没缓过来,不如让叶美人伺候吧!”
左一个右一个美人,这男人果真是个大大的猪蹄子。
“嗯。”
周槐之淡淡的应了一声,那习惯仿佛就是晚上吃什么小菜一般随意。音一落,清绝高贵的背影稍瞬便消失在门口。
何景州还在恍然中,吴知县忙跟上去,却被赤九一言拦下,“知县大人,公子今日累了,你们回去吧!”
“下官备了酒宴在明月台,公子……”
“吴大人,公子乏了!”赤九的表情冷的像一块冰,
见一个郡的最高行政官被周槐之的小厮斥的面红耳赤,不敢反驳,我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他身份如此之高,何景州会不会顺水推舟将我送给他?
可令我更不安的是,周槐之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刚刚那一句“高抬高估”的语气里有厌恶和嫌弃,而且对吴知县和何景州迁怒了,也许就算何景州乐见将我送给他,他也不见得乐意收。
我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个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