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顺十八年,阴历十月廿一,公主出嫁。
同年十一月,政局乱,皇权岌岌可危。
边疆的风沙大,边疆人皮肤也粗糙,越九曜慢慢沉下湖水洗着澡,直至把手臂搓红,眼眶也红了,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白日听到的那边来的消息。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畅快淋漓地洗澡,这湖并不深,他在靠近湖岸的地方,水淹没了他的胸膛,锁骨下白皙的肤色和锁骨上的栗色交替,有着明显的界限,一半健壮美一半阴柔美,在他身上并不太违和。
湖水很清,足以洗去了身上的污秽,却洗不去不断在脑子里出现的人。
那人,竟然要嫁了么?
是应该的。
可是……
月色之下,风沙之外,湖水荡漾开一圈又一圈水波,草虫里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越九曜的心一抽一抽的,揪痛。
他沐浴的动作很粗鲁,仿佛洗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块木头,脸上没有丝毫神情。
戍边的日子不好过,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也许下一秒就要爬起来提着剑冲出去,总不得安稳。战场上厮杀很激烈,久了以后就发觉打斗不可怕,流血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走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一面踏过别饶尸首冲向前,一面深知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倒下的。
那些躺下的人,有些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
血腥味混着汗味,尘沙中夹着闷热的气息,号角声和剑对抵时尖锐的声音碰撞,激烈的鼓声如同扬州瘦马妖娆的细腰,迫使人夺命。
越九曜发狂了似的挥剑,那柄笨重的剑随着他的步伐一路直冲而前,喝足了红色液体。
同样的,越九曜身上也负了许多伤口,新伤旧痛并存着,黏住衣服,衣服破了,又湿又重,带着难以入鼻的味道,挂在身上使他难受得紧,恨不能剥下来。
“你疯了吗?”
有人拉住越九曜,压低声音:“不用这么拼的!不是活着最要紧吗?”
听声音,越九曜知道是睡在一个地铺的兄弟,但是他没有回头,并且毫不犹豫甩开人家的手,急步冲进战场上厮杀最激烈的地方,气势汹汹,就如罪恶的夺命者。
杨架木愣愣地看着像个傀儡一般的越九曜,有些想不明白,平日里最是惜命的人,今竟然这样拼命。
战况不容乐观,杨架木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了,提着剑冲上去帮忙。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越九曜突然被人被一剑刺中腹部,杨架木才发觉那人今真真是疯了。
越九曜抬眸望去,刺伤他的那人高高地骑在马背上,衣着整齐,神色傲据,应该是个领头的队长。
越九曜冷笑一声,突然抬臂,用上内力把马头砍了下来。青筋条条的手臂爆满力量福
马瘫倒,那人挺着剑站要起来,越九曜把他脑袋挑去。
从始至终,越九曜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唇角下压,神色沉郁如墨。
突然有液体滴在越九曜脸上,冰冰凉凉的,混着刚刚摔倒沾上的泥土,从脸侧慢慢滑下来,他神色变了一下,目光微转,打量了一眼周围。
不久之后,大粒大粒的雨滴哗啦啦地砸下来,砸在战士们的脸上,身上,眼里,一直到视线模糊,这雨势不容觑,双方渐渐有撤退之意。
越九曜不顾雨,想要乘机追上敌方,被人拉了回来,在命令下拖着沉重的步伐撤退。
“你今脑子没病吧?”
越九曜摇头,依旧紧闭着嘴,拿开杨架木的手,脸色沉沉地跟着作战的兄弟们回去。
还没到营地,就突然就被敌方追上。他们只是几个队伍的营,人数远不敌对方,刚刚那一战已经是强撑,幸有大雨,没想到对方阴暗地折回。
在愈发昏暗的夜色之下,战士们分散开来,四处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