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墓园,坐落在一座低矮的山坡上,远远望去,只有几座零星的墓碑,很是荒凉。路边树木稀少,花草不生。汤姆说这儿是穷苦人家最终的归宿地,镇上但凡有点钱的居民,也不会选择在这儿埋葬亲人。
路面泥泞,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我的车艺不精,路面颠簸,汤姆险些吐在了车子里。艰苦的开到墓园入口时,几个穿着灰色校服的孩子正从里面出来,他们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泥土路上,每个人的鞋子都沾染了厚厚的土垢,神色也很难过。玛丽莲一定是个受人爱戴的好老师,否则不会在离去之后,还受到这么多孩子的尊敬。
车子停在山脚下,我们打算步行上山坡,抬眼向上看,玛丽莲的墓碑最为显眼,因为除了她的坟前有几束鲜花,其他人似乎无人问津。
劣质的青石板上长满了苔藓,随意铺成了一条上山的小径,汤姆和我须得万分小心的行走,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翻入旁边的泥水沟。玛丽莲葬在第三横排的最右边,旁边摆满了鲜艳的花朵,还有孩子们的亲手写的纸条,其中有一束红得像火焰的彼岸花束极为扎眼,它摆在最边上,是刚刚放上去不久的。
是谁?低矮的山坡上空无一人,孤零零的树木下根本藏不了人,焦急的绕一圈寻找来人,可什么踪迹也没有。
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一束花并不意味着什么。
见不到可疑的人,我稍稍放下心,望着墓碑上那张历经风雨洗礼过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在笑着,眼里却噙满了悲凉,她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样子竟有几分相似。蹲下身,将手里那束白菊花覆盖住彼岸花,送给了玛丽莲。
“嗨,玛丽莲,愿你安息。”若是世间真有神明,希望他能将我心里的问候传送给她。
我双手合十,在玛丽莲的坟前虔诚的祈祷,闭上眼那刻,玛丽莲似乎在我脑海中活了过来,她的身影和我重叠,出现在玫瑰酒店荆棘丛生的后山中。黑暗里,我们在拼命的逃窜,躲避着谁的追击,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感受到她死前的恐惧,她一心想带着我逃离黑暗,可我总想回头看看,一个陌生的女声不停的在我脑海里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她逃窜的速度太快了,灵魂倏地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我眼看着那道白影走向尽头,却无力阻止。等她从我身上离去,那份恐惧也消失不见,在黑暗里,我无比安心,镇静的回过头,不想遇见了爱德华正在后面看着我。
刚刚追逐的人是他!我猛然睁开眼,惊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照片里的玛丽莲正在哀怨的看着我,她爱的人是谁?会不会是他?
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不安,阳光渐渐西沉,一阵冷风呼过,汤姆冻得直哆嗦,他抱着手臂,惴惴不安的说:“朱迪,我们回去吧。”…
我微微点头,临走前没敢再看玛丽莲一眼。驱车回到家,吃完晚饭,头就开始疼痛欲觉,吃了药也不见好。贝蒂和汤姆慌了手脚,连忙打了电话给爱德华,不到十分钟,爱德华就带着罗素来了。
我合衣躺在床上毫无精神,恍惚间看见了好多灵魂飘荡在空气中,我喘着粗气,看着一张张惨白的面孔逼近鼻尖。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眼里突然出现了爱德华的模样,他轻声的呼唤我的名字,将我从另外一个世界唤了回来。
罗素在一旁担忧的说:“是撞邪了。”
“她今天做了些什么?”爱德华恼怒的问贝蒂。
贝蒂支支吾吾的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爱德华,他用冰凉的手背触碰我滚烫的额头,将贝蒂,汤姆,罗素通通赶出了房间。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胡话,身体一下冰凉一下滚烫,脑海里似乎不止我一个人的思想,很多杂乱的声音占据我的思绪,脑袋像是被瓜分成了几瓣,疼痛不止。
“嘘,朱迪。静下心来,不要在胡思乱想了。”爱德华温柔的安抚我,他躺到我身边,隔着被子拥住我。
真奇怪,他一靠近,那些杂乱的思绪全部从我脑海中消失了,世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爱德华低声安慰的话语。
整整一晚,他陪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话。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说起我们的初遇。
他说对我印象很深刻。误闯派对那晚,在我走出二楼的楼梯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我,刚开始时,只觉得这个女孩很冒失,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瞎看,没有半分矜持。可等他回过头打探我,我却没有出息的垂下了头,不过那剧烈的心跳声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笑着回忆,自从那日起,他常常在杰克的嘴里听见我打探他的消息,不免觉得好笑,他曾在三楼观察过我,有一日我和麦杰他们在酒店的后院嬉笑打闹,他说那样的笑声在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他说,周年庆派对并不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在酒店我们有过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他躲在暗处,看着我每日无所事事的游荡,听我和珍妮弗争吵,与杰克玩笑。
他说,得知我想要离开,以为对自己毫无影响,可那几日心情却莫名其妙的低沉,连带着山上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在我出发离去那日,他躲在房间,克制住想在见我一面的渴望。他闭着眼,倾听我下楼的脚步声,那一步步像是踩在他死去的心脏上,他拒绝承认对我的感情,可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出卖了他。
麦杰病重那日,我们再次相遇,隔着很远的距离,他虽没有回头看我,可还是被我的剧烈跳动的心羁绊住了。
他说,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住进了他的心里,不过肯定比他开始察觉的时候要早。
他说了好多好多我不知道事情,那些事情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使我无法在思考其他的杂事。围绕在我身边,想要占据我脑子的灵魂,变得无计可施,一时间全部随着空气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