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左,谷穗二人出了相国寺东门大街,过了丁家素茶茶肆,一路奔着瓦肆去了。各个戏棚子挤满了人,前面一阵喝彩声,谷穗咬了口糖葫芦,挤了进去,悬丝走索杂技。
一小女孩倒立在软绳上,两手握绳,两足朝天,正在做拿顶动作,绳下的地面上插有四把刀尖在上的尖刀。
下面不断地抛出来喝彩声,碎银子,铜钱。
谷穗看的心惊肉跳,没了意思,便出去了。赵左刚跟着挤了进去,又少不得挤出来。他挥了挥扇子,想要叫住谷穗,却见她人已跑去前面了。
两个波斯人载歌载舞,谷穗把糖葫芦塞给了赵左,上前拿过那老人家手里正弹拨的胡琴,随手拨弄几下,甚是悦耳。谷穗冲那女子一笑,抱着胡琴对着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载歌载舞:
这位姑娘你为何长得这么漂亮
莫非你就是那传说中东山的美人
……
或者你妈妈坚决不让你嫁给我
我只能变成骗子骗你跟我远走高飞
……
哦来吧我的姑娘跟着我一起跳舞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羞死个人咯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美死个人咯
那天晚上我居然梦见了你呀
梦见你成了我梦里盛开的花朵。
掌声阵阵传来,那女子的面纱竟然脱落了,高鼻梁白肤色的西洋女子,一双碧眼似是醉到了心头。台下霎那间寂静下来,瞬间又喧闹起来。
谷穗捡起面纱来给她,正要离去,被那老人家抓住了手臂,说些听不懂的话。
谷穗想着,他不会要我娶她吧?便用英语说道“我不种族歧视,但是我真的不能娶她。”
那老人家只是笑,显然他不说英语的,但是松了手,从观众打赏中捧了一捧给谷穗。谷穗松了口气,示意不用,双手合十,向他们父女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一路嬉闹,大冬日里,竟冒出细细的汗来,两人便去茶肆吃茶,在栏杆处落座。谷穗从赵左手里抓过他的白梨玉柄折扇,扇了两下,拿袖筒去蹭额头的汗,折扇从手里脱落了,谷穗扶着栏杆低头瞧去,下面人头攒动,哪里还有折扇的影子。
赵左安慰道“没有砸到人便是好的。”
谷穗抓了把刚上的点心,胡乱地擦在脸上。赵左惊愕地瞧着她,问道“穗儿,你做什么?”
谷穗一面擦,一面说“找扇子”,丢下点心,腾腾地跑下楼去了,她喊道“麻风病,让一让,麻风病。”
她所到之处,一片尖叫声,空出好大空地来了。谷穗还是没在地上找见那柄折扇,仰头看到赵左气糊了的脸。
赵左拉住她的手,一路走了出去“你……,你也太胡闹了。”
“又生气了,你怎么老生气呢?”
“等等,两位!”后面一人跟了上来,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公子,着天青色道袍,冠同色帻,他看了看两人,便从宽大衣袖里拿出一把玉柄折扇来,“这是两位要找的吧?”
谷穗接过折扇,打开来,果然是要找的那把,忙地道谢,又问道“你怎么捡到的?”
“适才,我正在给一位老人家写家书,这柄折扇从天而落,到了我的文案上。”
“还好没砸到你,我叫谷穗,敢问怎么称呼?”
“在下赵旭,成都人。”赵旭笑道。
谷穗往远处瞧了瞧他幌子上的字“赵兄,你字写的这样好看,也是来京城科考的么?”
“我……,我不是,……我哪里还有颜面,我就是靠卖字养活自己。”
“九穗禾茶楼,哪日里你高兴去,哪日里你便去。”
赵旭见他如此这般爽朗,便笑道“告辞。”
谷穗把折扇塞到赵左手里,见他直直盯着赵旭。
赵左回神,接过折扇,拉着谷穗径直跟上去,来到赵旭的文案前,借他纸笔一用。
赵旭愣了下。
谷穗笑道“我不是麻风病。”
“谷兄脸上的东西已掉了。”赵旭笑了笑,随递了纸笔来。
赵左随即写了一封拜谒信,要他交给成都要员王制智,留下发楞的赵旭,随拉着谷穗出了瓦肆。
原来赵旭竟是三年前的状元郎赵旭,因‘唯’是口字旁,他写成了‘厶’字旁,他解释为通假字,而丢了状元名头。当时大殿内,皇帝听完他的解释,并不做声,命人取来文房四宝来,写下八个字:私和、去吉、矣吴、台吕。问他是不是一个字?便要他回去好好读书去了。
赵旭哪里还有颜面回去,也无颜面再次科考,只得卖字为生。今儿算是碰到了真主,他自然不识得皇帝,皇帝却识得他。赵左今儿想来,为了一个字的缘故,便捋了人家的状元,确实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赵旭拿着拜谒信到了成都才知,这份信竟是皇帝亲笔的任职书,任命赵旭为西川五十四州新任制置,自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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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桢刚进了宫门,苗公公便上前“主子,文大人在上书房等了三柱香了。”
“要他去御书房候着。”赵桢知道他会来的,没想到他来这么着急。
赵桢去福宁殿换衣,方到御书房来。
文彦博迎上来,扑通一跪,伏地不起,一个劲儿地磕头“皇上,救救老臣吧。”
“文爱卿快快请起。”
文彦博还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李公公前去扶他起来。
文彦博方起了来“皇上,老臣的儿子被关进刑部大牢去了,他虽不争气,却是老臣唯一的儿子,他母亲去的早,无人管教他,落得个痴傻的毛病。”
赵桢想着,你这个老狐狸,明明说你因忙于公务才无力管教儿子,问道“令公子为何进了刑部大牢?”
文彦博又扑通跪地“老臣打听了,刑部说那孽子去大相国寺祈福,祈日食。”
“日食?!”
文彦博伏地磕头“皇上,老臣该死!”
“与文爱卿无关,你且站起来说。”
这事可大可小,大小全在皇上,文彦博长跪不起“皇上,老臣恳请皇上救我那不孝子一命。”
“这,这是刑部案件……”
“皇上,老臣那个不孝子平日里连四书五经都背不齐全,怎会知什么日食,想必吃醉了酒,吐字不清也是有的。”
“刑部定秉公处理,几日便会放出来了,文爱卿莫要担心。”
文彦博老泪浑浊“皇上,我那孽畜定了亲,明日便要去送年关礼,羊肉和酒水都备下了,这亲还是王素大人保媒,定的是陈大人的小女。若是明日那孽畜不去送礼,给人家知道在大牢里待着,这婚事便是要毁了……皇上,您看,可不可以先放出去送礼,两天后老臣再把他送回刑部。”
赵桢忍住了笑,这么个老狐狸的老子,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儿子来,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挺喜欢文及的。
“来人,拟圣旨,着刑部即刻放了文及,让他回去送礼成亲。”赵桢又安慰道“文爱卿,不必送回来了,回去悉心教导就是。”
文彦博千恩万谢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