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穗低着头,耷拉着脑袋踢石子。赵桢从文德殿下朝回来了,轿子由远及近缓缓走来。赵桢衣着红色锦袍黑色镶边,白色方心曲领,腰间垂着团龙黄色缎带,脑袋上顶着天蓝色底金色修饰卷云冠,耳边垂着天蓝色缎带。谷穗可曾未见过兄长这个装扮,拉着刘公公躲在路边的樱花树后。
“皇上,以属下看,文及那小子回去要被结结实实地挨上一顿了。“
“嗯,文彦博是哑巴吃黄连,被捏着短处了。“
“啊!“谷穗从樱花林中跳到路中央。
“落轿。“
“哎呀,你怎么也没吓一跳。“
李齐看了看赵桢,笑道,“早看到你了。“
“你们回去吧,朕走着回去。“
谷穗问道,“你们方才说文彦博,他怎么了?“
“文及在婚期前退了陈家小姐的婚事,陈大人都闹到朕这里来了。”
“哪家陈家小姐?”谷穗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还有哪家?就是相国……陈朝奉的女儿。”
“呀!那文大人可太善良了!”
赵桢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她。
“陈家小姐和文及结亲,那不是自毁么。”
“也是。”赵桢微微一笑,继续走步。
“陈大人真是遭老罪了,他可结结实实地受了三重伤害!“
“为何三重伤害?“
“兄长,你想想,被人轻视,本身就是伤害;又被自己轻视的人轻视了,那是更大的伤害了;被轻视的人轻视了,居然还感觉到受伤了,这可是终极的伤害啊。“
赵桢笑了起来,“你啊!”
李齐愣了愣,问道,“属下没明白,为何感觉受伤了,就更加受伤了?”
“哎……,李大总管,若是你出门在外,一个看城门的轻视你,你在意么?”
“自然不在意。”
“陈大人在意了!”
李齐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想不对啊,文及是个看城门的不成,再想问,两人已走远了。
“今日,巴童的母亲就要到京城了。”
“这么快,那我今儿回去看看。”
“你还未痊愈,过两日回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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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什么时候殿试?殿试是皇上亲自监考么?”睡完午觉的谷穗坐在文案边,看着一摞摞地奏折,问正在批阅奏章的赵桢。
“嗯。”
谷穗吃了口茶,手肘支在文案上,托着腮,“回答得这么敷衍。”
赵桢笑着看了看她,放下手里的奏折,说道,“你想问什么?”
“殿试什么时候开始?“
“殿试时间是三月中旬。”
“考多久?”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考什么?”
“策问,实事政务。“
“题目是兄长你出的么?“
“怎么,你想考状元?“
“状元?没兴趣“,谷穗叹了口气,”唉……,就是没想到做皇帝这么惨。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听着谎言,干着苦差事,管一堆的事情,做什么都有反对声音,一堆的老婆也没有真心爱自己的,吃饭还担心被下药,惨啊。“
赵左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多陪陪我?”
谷穗收起手臂,立即坐直了身子,“我又不傻,谁愿意有事没事儿搁鸟笼子里待着。”
赵桢像缺水的鱼,嘴角翕动,却没有吐出半个音节。
谷穗觉察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野鸟不合适,家养的很合适啊,你看你合适,李齐合适,娘娘们都合适。”
“穗儿,我只想要你在身旁,你还不明白么?”
“我?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你亏大了你。”
赵桢不由地笑了起来。
“皇上,包大人求见。”
“宣。”
“坏了,包大人会认出我的。”谷穗跳将起来。
“你去里面待着吧。”
谷穗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
包拯起身,走到文案前。
“爱卿见朕所为何事?”
“陛下,九穗禾的书童击鼓鸣冤,状告皇宫掳走了他们主子谷穗。”
“什么?!”
“书童说看着他主子进宫几日了,也不见回来,他来宫门口要人,却被驱赶走了。”
“那书童叫什么?”
“巴童”,包拯瞧见皇上紧缩的眉头,便知一二,“陛下,那谷公子是否在宫里?”
苗公公上前说道,“哦,在,是咱家请谷公子来的,给各位宫里娘娘商量添置衣物来的。”
“那敢问公公,衣物的事宜可还商量好了?”
“各宫娘娘衣物齐备了。”
“那有劳公公把人请来,本宫一同带出去,好给九穗禾个交代。”
“这……”苗公公看向陛下。
“怎么?还有不便之处?”
“各宫宫女的衣物还有未妥之处。”
“公公所虑极是,只是九穗禾已状告他们主子在宫里被害了,一时不慎,谣言四起。不如先让谷公子同本官一同回去,日后再请进宫便是了。”
“把人交给包大人吧。”
“是”,苗公公冲着包拯说道,“还请大人先去偏殿稍作休息,咱家这就去请。”
“有劳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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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穗换回衣裳,跟着包拯出了宫。包拯见了小友,甚是高兴,仍如往常般,郑重其事地请她小酌一杯。
谷穗心下嘀咕,巴童怎么会去击鼓鸣冤。待出了开封府,谷穗上了马车,见巴童和往日不同,今日倒是不做声了,便问巴童,“你怎么会想到击鼓鸣冤找我?”
巴童低着头,不说话,良久说道,“我母亲交代的。”
谷穗一愣,随后道,“你母亲已到了?”
“一个时辰前到的。”
谷穗算了下,一个时辰前,那岂不是才到,巴童便去开封府击鼓了。
马车很快停在后院的角门,主仆两人跳下马车,直奔着巴童母亲那里去了。
王夫人端坐在那里,她眼睛有些红肿,看来已哭过了。此时她看着在距离她不远处独自玩耍的四九,看来他还没习惯亲近母亲。
四九见谷穗回来了,跑上前去,高兴地抱住她的腿。谷穗一手牵着他,走上前来,“王夫人好!”
王妇人迎了上来,施礼,“多谢谷公子搭救之恩!小妇人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
谷穗忙扶起她,说道,“夫人见外了,巴童如同我弟弟一般,若是不嫌弃,您也把我当作大些的儿子罢了。”
王夫人又上前行礼,“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谷穗又是一番搀扶,便说道,“巴童,你带四九出去玩会子。”
待两人出去后,谷穗问道,“巴童说是夫人叫人去开封击鼓找我?”
“是元公子交代的。”
“元公子?”
“元公子待小妇人很好,说是您的朋友,元公子万千交代要小妇人一到京城,便转告公子哪儿都不要去,在家等他。”
谷穗皱了皱眉头,说道,“谢谢夫人,只是请以后务必忘记这件事,也自然没有和巴童提过,无论谁问,都要这么说。”
王夫人点了点头,“小妇人记下了。”
谷穗笑道,“您路途劳顿,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丫头们便是。”
王夫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谷穗出了西院落,飞丫头来了,说老管家在书房候着呢。
“公子,这是四十亩的田契,房屋耕牛也置办齐了。”
谷穗从老管家手里接过田契,直接给了飞丫头,“你拿去给巴童的母亲吧。”
谷穗想着王夫人的话,便说道,“以后事儿,我不在,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
老管家和飞丫头面面相觑。
“我想办份报纸。”
老管家迟疑道,“公子,报纸是什么?”
“报纸就是一张很大的纸,上面有市民喜欢看的内容,小说连载,寻人找猫,广告宣传。”
老管家似懂非懂,“哦……”
依丫头送来茶水,“公子,那报纸叫什么名字?”
“叫花子报,如何?”
“又是叫花子,前几日,晏小公子也提什么叫花子。”
老管家笑道,“我倒是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