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那么通透,步云镇经历了昨天的暴雨,今天迎来了一个好天气。lnrg
府衙中传来笃笃笃敲击木鱼,还有诵经的声音。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便开始了早课。
敖青也坐在旁边,翻阅着空明老和尚给他的佛经,口中念念有词。
能重获新生便已经极为难得了,虽然修为尽失,但他现在很适合走佛门的路子,以后前路是一片坦途,也不算差。
他和老和尚有君子协定,两人双修互相帮助,空明反哺佛力,敖青不如空门,但给老和尚的寺庙镇百年气运,享受香火供奉。
这老和尚佛法精深,是难得的高僧大德,寺庙里的香火应该很旺吧
失了修为的敖青是这么想的。
看了一会,敖青眉心绽放出朦朦的佛光。
以前的龙宫藏书甚广,他其实是看过佛经的,不过当时只觉得头脑发胀,看了半天就记住两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现在感觉整个龙都变聪明了,对于佛门经义过目不忘。
“敖施主果然慧根天成,佛心深厚。”
空明老和尚眉宇间闪过一丝喜意,“这烂柯经中出了佛理,还有弈棋之道,若是资质愚钝者,终身不得其门而入,但放在施主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老和尚宁静致远,做事很有深意。
这敖青是受了那位大能点化入了佛门,以后定然还会给予指点。
到时烂柯寺也可从旁受益。
那位前辈应该是要对东海龙渊有所谋划,其上有天残棋局,到时自己也可投桃报李。
那位前辈绝不会吃亏就是了。
成年人的世界,特别是老怪物的世界就是这样,一切都不在言中。
“吾确实对棋艺有所涉猎。”
敖青点点头。
他其实是谦虚了,在龙族悠长的寿命中,他只诞了一子,除了为龙族东山再起奔波以外,其他的时间都在下棋,曾经还化身行走天下,诸国的国手多半不是他对手。
可以说放在人间,也是相当不错的水准。
“时候还早,不若我俩手谈一局”
空明老和尚存了指点的心思,信手在地上石板划出整齐的痕迹,形成了一个规整的棋盘。
“可。”
敖青也不矫情,拿起黑子便先行落子。
随即一人一龙对弈起来,频率极快。
“两位在下棋”
杨庆从外面走进来,轻飘飘的没有出声,以免打扰到两人。
米金小和尚本来在敲木鱼,后来由于太困,便抱着棒槌趴在木鱼上偷懒打起盹来。x
察觉到有人进来,米金小和尚眯着眼睛道:“是啊,下棋好没意思,我看着都快睡着啦。”
师父下棋的时候,多半是不会管他的。
虽然等师父下完了,也多半会被揍一顿屁股,但米金在屁股疼和瞌睡虫面前,更无法抵抗后者。
但尴尬的是,他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时候还早,厨娘估计才到,小师傅若是想吃斋饭,我便叫后厨去做。”
杨庆走到棋盘前,回头轻声道。
离国的将士们早上大多要吃肉,以保证体力充沛。
米金小和尚托腮思索着,似乎在考虑直接睡过去,还是先去吃了饭再回来睡。
在馋虫和瞌睡虫间来回挣扎,良久才爬起来,睡眼惺忪的双手合十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去厨房了。
杨庆也不管他,默默站在棋局旁边观看起来。
他棋艺只能说是够用,棋术还是因为卫卯那老头天天说下棋对行军布阵大有裨益,才跟着学了几手。
去棋馆能虐虐菜,但是和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嗯,就像钻石崽,打打破铜烂铁还行,如果碰到职业选手,那要被当场干碎。
可以看出,敖青的黑子杀气凛然,虎掷龙腾,棋路大开大合攻击性极强,而且攻势如超水漫绵延不绝,从开局便让人喘不过气。
而空明老和尚则恰恰相反,行棋风格以静制动,厚重稳定,无论局势怎样变化都波澜不惊,但每每都有妙手频出,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是在给敖前辈喂招。”
杨庆只能看出来,空明和尚确实比敖青厉害许多。
过了中盘,棋局的变化越发莫测,他便看不懂了,时常两人已经走过了很久,他才想到前几手的用意。
过了半晌,敖青投子认输,摇头道:“空明大师确实名不虚传,想必天下已经少有敌手。”
“凡间棋道高人不胜枚举,有的甚至以凡人之身触及仙人棋道,老衲可担不起如此称号。”
空明老和尚谦虚的摇头,又道:“单凭棋力,黑白二老胜我良多,祝筹也需要开慧眼才能与之战平,其实老衲是占了神通的便宜。”
“大师刚刚胜我可没用慧眼。”
敖青默默收着棋子。
“听闻东海龙渊上又天之残局,大师能破解几分”
杨庆趁着这个空档问道。
“我一人之力,破五关便难以为继。”
空明老和尚叹道:“相传天之残局共有九关,最后一关其中蕴含大道秘辛,是祖龙窥测大道所布,老衲还差得远了。
黑白二老,应该能到第六关,我再加上祝筹,和他们合力应当能解开半局七关,这还得仰仗祝施主,于琅琊阁中苦心孤诣研究了棋局数百年。”
“这么难”
杨庆收起去试试的心态,自己这半吊子水平,一准没戏。
燕都。
天将将微明。
趁着即将散去的夜色,一个窈窕的身影背着包包,鬼鬼祟祟的一路绕过灯火出了寝宫。
其实苏泠音是有储物宝贝的,但不知为何,她觉得离家出走需要仪式感,背着包包才有那种味道。
“嗯城门口值守的羽林军太多了。”
低语的声音轻柔好听,那个身影又转过头,朝着西边迈开步子。
王城西边的墙根下面,苏泠音从手指上放出藤蔓,然后悄悄的站高些,探出小脑袋朝外打量。
随即松了口气。
现在燕都百废待兴,人手不太够用,还有修葺王宫的工匠不停的往里头运材料。
果然,今早那些运输材料的工匠又要驱车出去了,现在工匠们都在临时搭建的棚屋边检查材料,有的还吃着干粮,三三两两围在一起。
苏泠音偷偷摸摸跑了过去。
一个丰腴的中年妇人正站在那,貌似在对工匠们嘱咐着什么。
半晌,她才去了后厨。
“喵喵”
旁边传来两声清脆的猫叫。
“哪来的小猫呀”
中年妇人似乎心有灵犀,笑着走过去。
猫叫的声音,是从米缸里发出来的,她顺势打开。
然后身体猛地一僵。
苏泠音坐在米堆上,抱紧了包袱。
“吴娘。”
她轻轻的喊了声。
这个中年女子是苏泠音的奶娘,由于从小她母亲就去世了,所以小时候便是跟着吴妈长大的。
现在吴妈年级渐大,在宫内当了个女官。
见到苏泠音,吴妈面上出现“惊讶”的神色,急呼道:“小祖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啦。”
“我想出宫”
苏泠音小声道。
“你想出宫,那当然可以啦”
吴妈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殿下你没跟王上通报过!”
苏泠音点点小脑袋,声如蚊蚋的“嗯”了一声。
“哎呦,你可害死吴妈了。”
吴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王上若是知道,又要大发雷霆,到时候吴妈可就遭殃了,殿下要出门做什么不能与王上分说清楚吗”
惨的还不是她,还有守卫宫墙的羽林军,都得出去找苏泠音。
当然,最惨的还是做牙行生意的。
“嗯不行”
苏泠音明艳的大眼睛不安的闪动两下,用祈求的语气道:“我给父王留过书信,他绝对不会为难吴妈的,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吴妈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她也想过直接跟爹爹说,但总觉得难以启齿。
说去找李宣
那为何要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若是爹爹问起来,难道说要去找情郎不成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问,得偷偷的跑掉才行,就像某些人上学的时候,跟妈妈说晚上要去网吧通宵,那不挨顿打都是好的。
苏平舍不得揍她,但肯定会严加看管的。x
到时候就再想找机会出宫,就更难了。
吴妈似乎受不了着可怜的小眼神,便叹道:“唉,殿下可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身就不活了。”
“谢谢吴妈!”
苏泠音惊喜的握着中年妇人的手。
然后便在吴妈的遮掩下,将小脸弄的灰扑扑的,换了身粗布衣衫,上了工部采买的马车。
“铛”
“铛”
王城的标志性晨钟响起,马车随着运材料的队伍缓缓出城,经过宫门的时候,苏泠音一颗小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好在,羽林军貌似对工匠的队伍很放心,没怎么盘查。
苏泠音看着外面的天,心中的雀跃简直难以言喻。
直到出了外城,也没有发生意外,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临别之时,吴妈拿毛巾给苏泠音擦净了脸蛋,叹道:“听说前几日那些帮助燕都的大老虎,带着他的弟兄们就在二十里外的客栈内,殿下或许可以去找他们帮帮忙。”
“嗯嗯谢谢吴妈!”
苏泠音高兴的抱了中年妇人一下,然后就拿着包裹消失在人群中。
“唉”
吴妈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纤细轻灵的背影不见。
随即她脚下一踩,整个人如大雁般腾空而起,倒卷着身形瞬息间飞过大半个燕都回了宫中,在令牌开路之下,一路畅通无阻。
上一刻还平平无奇,显得有点臃肿的奶娘,现在宛若一只雌豹。
这分明是一个四品高手!
她没去工部汇报,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
吴妈半跪在地上,汇报道:“殿下已经在安排下出宫了,一切都和王上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的,知女莫若父,苏泠音出宫的时间,甚至会躲在米缸里,都是王上早就猜到的事情。
但吴妈不解,为什么王上放心让殿下一个人出门。
泠音是她看着长大的,连她都不放心,王上就能放得下心
“唉,关不住的,心不在这咯。”
苏平似乎看出了吴妈的疑惑,破天荒的解释了两句。
随即他又望着宫墙之外的天,面上露出一丝追忆,“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再怎么锦衣玉食也不会快乐的。
希望泠音不要与我一样,有诸多身不由己。”
说是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苏泠音多半是去找李先生。
在那位的身边,比跟着自己更有益处,以后得到成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跟别人私奔看看苏平不当场破防,诛人三族才怪。
“王上英明。”
吴妈本来只是嘴上恭维惯了。
但想起殿下走时,那发自内心的雀跃和思念,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她突然觉得王上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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