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晚了,天边烧起艳丽的红云,海天的尽头被太阳连成一线,再也分别不出彼此。
“海边的傍晚,真是最舒服且迷人的时候了。”
李宣微微眯着眼睛,低头咬住竹管喝了口果汁。
微甜中带着点酸味,有点像前世喝过的椰子水,但外形不像椰子是个圆球,而是有着葫芦似的胖肚子,用中空的竹管吸上来,沁人心脾。
听当地人说,貌似叫水葫子。
“呜”
啸天颇为赞同的哼哼一声。
它用围脖兜住果子,防止其掉下来,低头便能喝到。
“这么美的落日,应该带泠音和香香一起来看。”
李宣将喝完的葫芦收起来,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小兔。”
可惜现在天色已晚,看落日也是要踩点的,等他回去将两女带过来,估计就错过了夕阳最美的时候了。
嗯,如果有手机的话,一定要拍张照片。
李宣感叹了一句,又从小书篓中拿出玉瓶,对着即将夕阳的光芒。
然而阳光无法透过瓶子,其内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瓶子,怎么就打不开呢?”
李宣发现这个玉瓶的塞子貌似和瓶体连在一起,他倒是尝试着用力开启过,但随即玉瓶发出哀鸣,好像要碎裂似的。
“这玉瓶被放在那么深的地方,应该是某个修行高人所留,肯定不是普通的玉瓶,里面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能让一个高人如此慎重
有可能是宝物,也有可能是”
李宣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例如海上捡来的瓶子,里面装着妖魔鬼怪之类的传说。
现在联系到内海四壁上繁复的花纹,以及那巨大的爪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放宝贝的地方,反而与封印妖魔的情况有点像。
否则,这瓶子也不会将口子完全封住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瓶子是法器一类的物品,需要有修为的人才能打开。
“薛定谔的瓶子?”
李宣哑然失笑。
他终究是收起了将瓶子摔碎,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好奇心。
但就这么扔掉,又有点不甘心,索性留在身上吧,兴许有天瓶子就想“开”了。
随后,李宣又带着叶子回了之前热闹的街边集市。
暂且将瓶子的事放在一边,目前最重要的是出海。
算命的哑巴老头,和卖剑鱼梭的汉子已经不见了,摊位空空如也,但周围还在做生意的修士不少。
“避水珠怎么卖?”
李宣凑到一个摊位前面问道。
“我这是老字号了,三十两黄金,今天生意很好只剩下几个,若是道友想要,便作价一百四十两,全部拿走。”
摊主是个皮肤粗糙,看起来长期在海边的矮个汉子,身上穿着短衫,完全没有修士那种道骨仙风的气质,说话的口音偏向连云港这边,似乎舌头总是翘不起来。
“旁边似乎只卖十五两?”
李宣思索着问道。
矮小汉子笑着捻起那颗晶莹的小珠,让其在夕阳下发出氤氲的光芒,介绍道:“道友没发现,只有我的生意最好吗?
因为在下炼制的避水珠与他们的不同,如果在水下法力消耗尽了,还可以用灵玉催动,足足可以放下三颗,能多在水中待半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不等。
在水下,时间就是生命。”
“这倒是物有所值。”
李宣点点头,放下避水珠又问道:“道友知道海外仙阁吗?”
“你也是去找仙阁的?”
矮小汉子轻咳一声,搓了搓手指道:“在下久居连云港,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略知一二,不过嘛”
“你剩下的避水珠我都要了。”
李宣点点头,从小书篓中拿出金票。
其实他本来也打算买的,事关保命多花点银钱不算什么。
矮小汉子收了钱,眉开眼笑道:“道友找我算是问对人了。
海外仙阁是东海已久的传说吗,传言其位置飘忽不定,在辽阔的东海中宛若沧海一粟,不过我能确定,这仙阁是一定存在的。”
矮小汉子用上了讳莫如深的语气道:“因为仙阁的虚影曾经在东海之上浮现过,我亲眼所见!”
海市蜃楼吗李宣略微思考后,将避水珠收起来问道:“可有人真的找到过海外仙阁?”
“这我就不知道了。”
汉子沉默了一会,道:“虽然从来没听说过谁真的到过海外仙阁,甚至有的人寻找仙阁便一去不复返,但传说大概不会是空穴来风的吧。”
“原来如此。”李宣心中默默记下。
随即又吗?”
“这是自然。”
矮小汉子无奈的收着摊子,这个俊朗青年问题也太多了,“琼崖阁在星砂一百零八岛中还算有名,阁主应该是个女修,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多谢。”
李宣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他心中对于这虚无缥缈的仙阁,也就是抱着一副碰碰运气的心思。
海市蜃楼的现象他前世见过,哪怕是钢铁森林浮现在天上,那景象也足够震撼人心了,这时的建筑都是古香古色的,若是刚好折射到某个比较精美的建筑群,例如碎月楼这种
古人们也有出海寻仙的例子,有史记封禅书记载: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白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
这番询问也是为了保险,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套路那就完蛋了。
他又去购置了淡水,干粮,甚至连补充灵力的丹药也买了些许,备齐了出海所需的物资。
“差不多了,就当是出去垂钓,看能不能弄点天材地宝,如果能顺道路过香香的娘家,那正好下船。”
李宣边在路上走着,心中一边盘算。
随即他准备去买些海边的特色小吃。
今天没带小兔出来玩,她这会睡醒应该生闷气呢,不买些好吃的恐怕哄不好。
大街上颇有人间的烟火气,路边居然还有人开起了烧烤摊子。
许多从海边的生意人,甚至会和修士混在一同,聊聊天,喝点酒。
貌似和他想象中尔虞我诈,波澜壮阔的修真世界不太一样。
人群中,李宣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摸着小光头,看着旁边的烧烤流口水。
“小和尚,你怎么也来连云港了,老和尚呢?”
李宣走过去问道。
啸天则是狗狗祟祟的跟在后面,对于人族幼崽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
米金小和尚吓了一跳,随即才拍拍胸脯道:“偶米豆腐,是大锅锅呀,师父他在与两个哑巴老爷爷下棋呢,连晚饭都没吃”
“师父还说要出海,可是咱们都没有盘缠了。”
米金小和尚垮起个小脸。
大概是因为铜板能买好吃的,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对“钱财”二字开始了未雨绸缪。
落日的余晖洒落海岸,水中反射着波光粼粼。
岸边有连片的树木,是个环境清幽,且人烟稀少的地方,有点像晚饭过后出来下棋的公园。
一个老僧和一个黑衣老者正在树下对弈,由于黑衣老者是哑巴,所以下棋的时候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传来静静的落子声。
此时对局来到中盘。
黑棋的大龙被层层围困,黑发老者兵行险着却再次被破解。
白发老者和柳云沉站在旁边看,他们看起来是观棋不语,实则暗中在用元神交流。
柳云沉传音道:“烂柯寺住持空明圣僧果然名不虚传,尚未动用慧眼神通,便给黑老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空明圣僧曾经来我无相圣地游厉过。”
算命的白发老头眉毛紧紧皱着,传音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与其有过交手,其当时单论棋力其实与我师弟差不多,一晃十年过去,料想是棋力大大有长进了。”
随即他又给柳云沉解释道:“我师弟擅长兵行险着,棋风以奇诡闻名,落子颠三倒四看起来毫无意义,但几十首之后,便会成为出乎意料的胜负手,但空明圣僧貌似每一次都能预测到?
看来他有与类似棋手对弈的经验。”
柳云沉点点头。
这盘棋到了后面,他已经渐渐有些看不懂了。
毕竟这几位,一个是极西烂柯寺的住持,屈指可数的圣僧,另外两个是中州圣地的老怪物,都是与阁主他们差不多的存在。
这俩老哑巴,被称为黑白二老,是无相圣地的棋道祖宗,曾经两人联手与天界南极老仙对弈,胜过仙人半子,两人分开之时棋路都有所偏向,但一旦相加在一起,便是天衣无缝的互补,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人间可以说是无敌的,包括祝七步祝筹,也要退避三舍。
“白老,若是你与空明圣僧对弈,能有几成把握?”
柳云沉好奇之下,又传音询问。
“哈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
白发老哑巴顿了顿他“仙人指路”的布幡,传音道:“当年其实是我胜了仙人半子,我师弟那都是沾我的光,我俩谁厉害点还用多说吗?
再说了,你小子也不看看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
柳云沉觉得自己问了也白问。
这两位前辈固然联合起来天下无敌,但平时总是互相看不起的,有机会就埋汰对方,而且已经数百年没有联手过了。
又过了半晌。
黑发老者摇摇头,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随后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已经输了。
“黑道友未尽全力,何谈胜负。”
空明老和尚捻着长眉的手微微一摆。
黑发老哑巴却仍然摇头,用双手比着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意思是:“你还没有动用慧眼神通,我全力也未必能取胜。”
他不喜欢用元神传音,通常用比手势代替。
甚至怀疑是为了故意气白老,每次白老与他元神传音,他都当听不见,白老又出了名的手笨
空明老和尚笑道:“老衲最近尝尝与一位高高人对弈,正好对应付这种奇诡的棋路有几份心得,故而算是占了便宜。”
黑发老头又比了个手势,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高人?
什么高人?
哪怕他们黑白二老,都只能与空明圣僧相互切磋,难道还有能与其对弈的高人不成?
“不可说不可说”
空明老和尚笑着摇头。
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一个温润平和的嗓音:
“哟,大爷们,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