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们都围到刚刚那处看棋去了,风儿将海绵吹起褶皱,琅琊海阁显得空荡荡的。
李宣走远了才发现。
他貌似没问路啊。
在柳云沉的认知里,李宣应该没什么是不知道的,这种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结果他没提,李宣也忘记问,现在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真不是李宣路痴。
这琅琊海阁其中的栈道纵横交错,不像城镇中是一条条街道,而且占地面积又极大,看起来哪里都是一样的,但凡换个正常人来,也得迷路。
“我刚刚是从哪来的?貌似是左边这个栈道”
李宣尝试着回到刚才有人下棋的地方。
然后,又转了几圈。
彻底迷路了。
李宣只能跟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打转。
然后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迷茫,他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周围也几乎看不到什么有人活动的迹象。
“我该不会莫名其妙闯入什么宗门禁地之类的吧否则这么热闹一个宗派,怎么到这里一个人都看不见?”
正在李宣准备回头时。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人?”
李宣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的心情有点激动。
那前方,是一尊两人高的巨龟雕像,巨龟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牌坊,而人影就坐在巨龟背上。
牌坊上书:
“藏书阁。”
“原来是藏书阁,难怪如此安静。”
李宣舒了口气,走近了一些。
然后便能看到,哪里是一个老者,从年级来看绝对是李宣见过年级最大的。
年逾古稀,脸色青灰,穿着一袭样式非常古旧的素袍,面上是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微眯的眼神昏昏沉沉,好像随时就要睡过去。
老者看着地上,貌似是用炭笔在地上画出来的棋盘,怔怔出神,貌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这“棋盘”可谓是相当简陋,画得歪歪斜斜不说,充当棋子的也是灰白两种颜色的小石头。
“老丈。”
李宣踩着巨龟的尾巴走上来,站到老者身后,轻轻的唤了一声。
但老者没有抬头,伸出枯瘦的手拨弄了一下地上石子,似乎还在思考其中的局势。
见状,李宣虽然心中很想问路,却也静静的待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
他也低头,看了眼棋局。
一看,李宣就有点愣住了。
这貌似和自己和啸天下的有几份相像?
嗯看来这老者的水平还不错,起码是比啸天强上几分的,也是难得能引起李宣兴趣的那种了。
故而,李宣也饶有兴趣的蹲在旁边,看老者接下来会怎么走。
他倒是没注意到,随着老者拨弄棋子,天上的云仿佛也在随之移动。
“哎呀,老丈,你这步走岔了。”
李宣看见老者走了一步错棋,下意识摇头道。
如同石像般枯坐在那的老者,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他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和错愕。
“抱歉,观棋不语。”
李宣微笑着致歉。
虽然他知道怎么走是对的,但其他人和自己不一样,每个人都对自己下棋有打算,对他人的棋局指指点点,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错了吗?”
老者喃喃自语,脸上出现了几丝红光。
这老者可能年级太大,所以有点老年痴呆?但不管如何,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李宣轻咳一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你是琅琊海阁的人吗?”
老者抬起头,看向李宣,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随即迟缓道:“老夫是琅琊海阁的”
说话的节奏很慢,让人听了心急,若是说得长一点,说不定你把前面的内容忘了,这老者还没讲完。
李宣听老者说话很费劲,心情越发无奈。
看这老者的模样,很可能无法给他指路了。
“我是琅琊海阁的不,我是藏书阁的仆人。”
老者总算把话说完了。
“原来是藏书阁的管理员啊。”
李宣点了点头。
看来宗门之中的藏书阁比较闲,而且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想必这个老者应该是学识渊博之辈,否则藏书阁里的书都不一定能记清楚。
“小友刚刚说我下棋错了。”
老者说话还是很费劲的样子,“那我到底是哪里”
“老丈你是想问,我从哪看出你下错了吗?”
李宣听着也费力,苦笑着将话复述一遍。
“嗯。”
老者点头,浑浊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李宣一般不会教别人怎么下棋,因为对别人指指点点,心高气傲的棋手难免会有不服。
而且李宣所谓的“错”,可能在寻常棋手眼中都不是错,比如落子天元这个事情。
但老者既然诚心发问,李宣也急着找到回去的路,便道:“黑子应当舍弃右上,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泥潭,而黑子棋风偏稳,走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路子,应当抽身而出,另外打开棋路。
故而,此子落截位。”
老者听到这句话,久久没有回神,眼中似乎爆发除了氤氲的光芒。
好像一瞬间,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
“前辈,你通过考验了。”
老者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行了个礼。
“别别我当不起”
李宣伸手拖住。
但老者极为固执,一定要拜下,而且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道:“主人说过,破局之人一定是前辈,达者为先。
我已经等了好多年,好多年终于有人能够破局了。”
似乎棋局一破,说话都变利索了,又好像这句话已经刻在他骨子里,重复了无数遍。
“好吧好吧”
李宣见状也实属无奈,但这老头实在太倔,他也没什么办法。
万一到时候两人拗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
随后,李宣问道:“老人家,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老朽名玄主人赐姓敖,全名敖玄。”
老者缓缓道。
也姓敖李宣上下打量起来。
这个老者说,在这等了很多年,而且姓氏也和敖青和香香一样
很可能,当初敖家遭逢变故的时候,这个老者因为躲在藏书阁中,由于本身不算敖家的直系,而且神志也不太清楚,被仇家放过了。
也就是说,这是敖家的一位老仆人?
李宣由衷的敬佩道:“我都听说了,此地遭逢变故多年,风雨飘摇,沧海桑田,老人家居然仍然在此守候,实在是令人钦佩。”
“这都是老朽的本分。”
老者说话的声音又缓慢下来,似乎只要不聊棋,他就提不起精神。
“那老人家知道下棋的地方怎么走吗?”
李宣见状,思索一番,便赶紧趁热打铁问道。
这老者虽然记性不好,但貌似与棋有关的事情还算清楚,应该能带他回到刚刚很多人围在那看棋的地方。
敖玄的眼睛骤然明亮,回忆道:“下棋的地方主人说过有人破局就可以带他去下棋的地方。”
李宣顿时大喜,道:“还请劳烦老人家。”
“不劳烦不劳烦。”
敖玄连忙摆摆手,又说着令人不明所以的话:“老朽在此已经等候了好多好多年。
主人说,有人能破局,就带他去下棋的地方。”
说着,他的眼中似乎泛起了浑浊的泪水。
“现在,前辈您终于来了。”
“咳咳”
李宣有点不自在。
但上了年纪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特别是记性不太好的老人家,时常会念叨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估计是将他错认成了曾经的某个熟悉的人吧。
“那咱们现在能走吗?”
过了一会,李宣又道。
“哦是上年纪了,这记性就是不太好。”
敖玄拿起脚边的拐杖,轻轻的在地上顿了一下。
随即脚下的石龟张开了放光的双眼,瞬间就活了过来,四足张开踩着祥云,朝着天上“爬”去。
虽然是爬,这速度可不慢。
又得飞李宣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的眼前发黑。
老者是修行者,这倒是没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老敖也是修行者嘛,这里还是个修行宗门呢,有修行者并不奇怪。
巨龟的身影飞腾而去,直上云端。
远方的栈道走来三人不对,是两龙一人。
敖池瑶走在左边,用海水幻化了身躯。
“池瑶你应该记得老祖宗吧?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敖青走在最前面,又回头对香香道:“香香姑娘现在也算半个龙宫之人,所以来拜见一番老祖宗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那可是跟在祖龙身边,见证了龙族兴衰的活化石,咱们这龙宫的藏书阁能保留下来,还全靠老祖宗的神通,这琅琊海阁也是建立老祖宗背上的。
而且,他说不定还认识李前辈”
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前方,那巨龟的雕像已经不见了。
敖青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老祖无尽岁月以来都枯坐此地,看守天残之局的入口,哪怕周天子过来都没能令其离开半步。
现在不见了?!
“祖父,你看天上”
敖池瑶素手往上一指。
一只石龟腾空而去,龟背上站着两人。
一个老态龙钟,一个丰神俊朗,飘逸似仙。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敖青面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