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希把江乾亮带回了村子,江乾亮瞧着范希希冷的厉害,自己动手煮了一壶热茶。沏好后先给范希希端了过来,给放到了范希希手。
范希希看他这个样子还挺不适应的。
但看着江乾亮做得高兴,心态也不似之前激动了,范希希也就随他去了。
大牛和黄天瞧着农舍这边有亮光,想着是不是江乾亮自己先回来了,就赶紧跑回看看,果然看见范希希和江乾亮两个人都裹着被子捧着茶碗。
两人也算放下了心,黄天也自己动手给他和大牛沏了一杯茶。大牛莽撞,看到暖暖的茶就忘了烫,一下子捧过来,两个手掌受不住热度,碎到了地。
黄天也没有大惊小怪,回头大打扫了一下破掉的碗,让大牛坐在江乾亮旁边乖乖等着。自己又倒了两杯。
“你们也才回来吧,水还这么热!”黄天一边把水端到大牛旁边,一边插着话。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刚回来冷的不行。”
黄天又转头斥责似地问江乾亮“你刚刚去哪了,老白?”
“我们一群人出去找你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江乾亮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要自尽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低下头嗫嚅道,“我去山吹了一会儿冷风想清净清净。”
“下次提前说一声,我们都快吓坏了,你不知道现在还有的是官差在追查你么?”
江乾亮惭愧的点了点头,拿手指沿着碗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个累赘,他知道黄天也是怕他被抓走罢了。
黄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今天出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一则诏告”
“我觉得你们应该得知道才行,所以还是拿回来给你们看了。是周朝新帝的登基诏书,你们如果想看我就拿出来,如果不想看,我就放在炉子里烧了吧。”
范希希对这种诏告倒是无所谓,就看江乾亮的态度了。
不管诏告写的会是什么,对江乾亮来说都是剜心般的疼痛。
江乾亮闭了眼睛,都感觉胃里因为不适翻江倒海。偷偷把手压在了腰的左下方,想制止住这阵难受和心慌。
看完这封诏告,他就能知道究竟是谁窃了国,到底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藏得这么好。
但他也害怕,看见事实。就算已经知道了朝代被颠覆的结果,反推整个谋反的过程对当事人来说也是千刀万剐的痛苦。
他会不断反刍自己为什么像个傻子一样,在多个细节处都没有多加留意,酿成了对他来说家破人亡的悲剧。
就算是闭着眼睛,还是有眼泪偷偷地跑出来。
范希希把捧着热茶的右手伸出来,盖在江乾亮的手背。“想看就看,不想看我们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不过是两个普通人活下去,没什么难的。”
范希希笑得纯粹动人。
江乾亮睁开眼睛对的就是她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虽然还有眼泪模糊着双眼,让他看不清楚范希希整张脸的样子。
但是那双眼睛已经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决心。
江乾亮苦涩地舔了一下嘴唇,眼泪无声的滴落到了地。他从黄天的手里拿过那份卷起来的诏告,鼓起勇气,慢慢的舒展开来。
朕惟中国之君,自梁朝既终,献帝自焚于宫中,命脉为江氏所把控,传至其子,今运亦终。海内土疆,豪杰拥立。朕本周朝遗孤,荷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四方戡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勉循众请,于庚子年正月四日,告祭天地于钟山之阳,即皇帝位于南郊。恢复天下之号曰大周,建元秉圣。恭诣立。立大社大稷于京师。册封黄秋实为贵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江乾亮看完一下子把诏告扔进了火炉里,又把水壶放了面。
范希希忍不住开口询问,“还好么?”
江乾亮像是慌了神一样,“还好,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虽然大家都觉得挺突然的,但是毕竟诏告对他的打击不小,众人也都能谅解。黄天先拉着大牛像江乾亮告了辞。
剩下范希希有点担心,却也不知怎么劝慰,走到门口的时候,把身罩着的被子取了下来套在江乾亮身。“好好休息注意别着凉。”
江乾亮看着范希希的眼神很珍惜,甚至有些害怕,紧紧地握住范希希的手,“范希希,你要记得今天我在山同你说的话,我一定尽全力护住你,拼我的所有。”
范希希开心的笑了笑,从来还没有人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儿,都因为这句话有了价值。
“嗯,我认真的记下了,江乾亮。”这次范希希的回答里没有迟疑,大胆的接受了这份他人给予的温暖。
范希希想开了,不过是两个残萤互相用自己微弱的光取暖罢了。他们两个都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好怕,好胆怯的。
范希希抬起右手摸了一下江乾亮的眉眼,即使落魄如斯,还是那样的剑眉星宇。把手的温暖传递到江乾亮的身,便转身离开了。
她能感觉到江乾亮情绪还是有些不对劲。这个不对劲是他读过诏书之后的不对劲。和早些时候他要跳崖的那股子绝望的感觉是不同的。
虽然范希希说不来,但是江乾亮的话里带着一股倔强和勇敢,还有一丝丝的不甘与落寞。一定是诏书里有什么,但她不过一介女子,帮不江乾亮的忙,还不如早早离开让他一个人想清楚。
江乾亮把门关之后,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拳头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地。
他刚刚在诏书里看到了很多的信息,但是让他绝望的只有从只言片语里找出的蛛丝马迹让他崩溃了。
建元秉圣。恭诣立。
他这辈子只认识一个人会跟这句话有关,王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