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北境,焦山。
当年齐秦二国大战,北秦将领所率领的部队被困杀,临死之际,他的副将带着一支百人小队,身泼桐油,点燃自己。
火燃青山,与尸灰共扬。百里寂灭无踪迹,碧翠被血红吞噬,从此为焦山。
赵凌楚下马,一寸寸抚过这个先人曾经浴血搏杀的地方。他攥起一把灰质的尘土,又任由它从指间自由散落。
这块土地就是一种传承。
背井离乡的勇士来到了这里,自然而然的能领会前辈那种悲然壮阔。收拾行囊远离家乡又何妨?魂断异乡马革裹尸能如何?我当以身为盾,戍守这巍巍山河。
身披黑色战甲的副将在他的身后站定,沉默着,不敢打断主帅这一刻的远望。
他想告诉主帅,北境天策上将留下的不少老人都认为主帅年龄过小,不肯承认主帅的身份。
他来时本满心慌张,可这一刻,看着主帅远眺的背影,副将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少年高挑单薄的身形,却令人感受到一种喷薄的力量,还有一种无坚不摧的锋锐感。
有这样的主帅,什么可怕的呢?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呢?
齐国的飞燕将军终会证明他自己,在这热血与悲歌共吟的战场上,证明他独一无二的天赋。
少年将军回头,看了身后的副将一眼:“何事?”
副将连忙回神,向着赵凌楚行了一礼,引着他向营地走去:“这样.....是有一点小事需要您亲自去处理.....”
眨眼,三月已过。
西部战事已经稳定,在付出连丢边境三城的代价后,天策上将军守住了边关。飞燕将军也顺利的基本接掌他父亲天策上将军留在北境的布局。
今天也是齐国流落异地的太子殿下拆石膏的日子。
秦广寒早早就和沐天阁的一些暗桩有了联络,虽然因为铺天盖地的通缉令暂不得出山,但找一个会拆石膏的大夫进山还是没问题的、
大夫拆完石膏就向秦广寒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瘫在自己的轮椅上还在适应自己手脚宋不知。
秦广寒一进去,就看见太子殿下坐在轮椅上手舞足蹈。秦广寒无奈的捂了眼睛:“齐安,别扭来扭去了,快点收拾好东西,我们要出发了。”
“哦。”宋不知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打量着自己完整的双手双脚,近乎热泪盈眶。
终于,不再是个残废了!她太难了!
秦广寒看着全然没有在听的太子殿下,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果然,到了中午出发的时候,一行人都打点好了行装,唯独只有太子殿下还在手忙脚乱的大嚷着:“喂,等等啊各位。”
冯公远老人家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二丫:“小姑娘,你没去提醒他么?”
秦广寒在一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女孩子进男孩子房间终究不太好,我替她去叫了,但是似乎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听进去.....”
折腾半天,宋不知总算跟上了三人的队伍,夏日正午的山林也是抹不去的燥热,骄阳似火,一行人走了大半天,总算在日落之前出了山,赶到了第一座城池,在客栈中下了脚。
四人都按照当初商量好的做了变妆,秦广寒伪装成枫城贵族,齐安拿着副羽扇装成了个书生谋士,二丫为了方便就扮成了丫鬟,冯公远老人扮成了车夫。
这是众人权衡后的最佳结果,毕竟秦国大皇子实在是不擅长演技,又天生的一身贵气,天潢贵胃旁人一看就能注意到。而枫城属于齐、秦二国之间的三不管地带之一的一座城池,属于未定国界,城内自治。伪装成枫城贵族,不可随意追溯来源,也最不容易被拆穿。
客栈生意相当不错,形形色色的人在里进出,杂嚷的声音汇成了大杂烩。
宋不知一行人在一张桌子坐下,但似乎是生意太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小二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太子殿下沉默了一会,和坐在她对面的秦国大皇子开始了深情对视。
宋不知:小二看来是不会过来了,你去柜台吧。
秦广寒(扶额):大哥,你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吗?我是你的主公!哪有谋士坐在原地让主公去跑腿的。
宋不知(一脸抗拒):我堂堂太子殿下.....
秦广寒(眸光一沉):你还想不想回国?
宋不知:你——
二丫在旁边怔怔的看着身旁的齐安和他对面的大殿下目不转睛的打着哑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稍稍提供判据的就是齐安的表情。
大殿下的表情一直很游刃有余,除了某一刻神色稍稍沉了沉,变化起伏不大。相反,倒是一旁的太子殿下齐安的表情那叫一个波澜起伏,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时而危险的眯起,时而讶异的瞪大,一眼就可以看出处于下风。
最后太子殿下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走了,走时还阴阳怪气的做了个鞠:“遵命,长公主殿下。”
秦国大皇子已经被宋不知喊了三个月的长公主殿下了,似乎已经对这个称呼免疫了,气定神闲的坐在原位喝了口茶水,把两个铜板一壶的茶沫子泡出的水喝出了皇家御供的矜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