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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故人抱剑去

我和仇言认识两年了,两年前,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卒,在允兆将军下效劳,和他同行的兄弟欺他老实能干,将粗活累活都交给他来做,仇言是个厚实性子,只要能吃能睡他做什么都愿意,兄弟们虽然都跟他交好,但是允兆将军并不器重这样的人。

那时仇言跟着允兆将军的往北方去运送粮草,中途却发生了意外,临时驻扎的军营失了火,粮草被烧的一干二净,当日是仇言看守着粮草,一时失职酿成大错,整个军队都得跟着陪葬,允兆将军当即就怒不可遏要斩了仇言。当时正逢我和三哥从北方赶回京城,偶遇允兆将军这等事况,三哥心善,同我一起救下仇言,并叮嘱要允兆将军全军担下罪责,不可将所有罪过都推给仇言,我见三哥如此认真模样,便知道他一定有了法子,允兆将军是个稳重的人,将仇言推出去也是为了保全全军之计,三哥既然答应会让整个军营的人都有命可活,允兆将军便放心的将整个军队的性命交给了他。

十一月的,算是深秋时节,朝北的地区晚上都冷的刺骨,三哥给我披了件温厚的大氅,而仇言却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纵使是平日里再壮实的汉子,面对允兆将军的处罚,跪在草地上三个时辰不吃不喝像个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谁也受不住,我于心不忍,便将我身上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他用着诧异地神情望着我,嘴唇干瘪而苍白“公主,在下受不起……”

“你受得起。”我命令似的告诫他,不必将衣物拿下来,他惶恐的眼神里多了几许感动,我坐在他旁边,跟他聊聊地聊他在军营里的岁月。

那晚上很冷,风吹的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北风吹起我的长发,我坐在一块磐石上给他生火取暖,他的笑声爽朗磊落,眼眸里是凛凛风光。

三哥的计划我略知一二,但是不知行不行得通,毕竟粮草被烧不是事,允兆将军现下无计可施,只好听三哥的话同我们一起进京。

我们从北往南,一直到京城足足花了两的时间,我知道北方现在还有足够支撑三的食物,允兆将军此时进京,父皇必然大怒,果不其然,父皇听到此事下令要将军营里的人全部处死,我躲在殿堂的玉柱后,看着三哥跪在父皇面前求情,我与三哥是都庶出的孩子,生母是北方族的人,所以一向不受父皇待见,但是三哥一直驻守在北方要塞,抵御外敌有功,故此次回京,父皇倒是对他有所改观,以凭三哥的功劳而宽恕犯了大罪的允兆将军等人,我们想的不免太过简单。

这时,处处与我们争锋相对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台阶下,他在替军营求情,太子平日里都待在宫中,与父皇相处时间最长,故也最了解他,三言两语就把父皇动了,全军免了死罪,但是要再次往北派运粮草,并且协助北方的军队共同抵抗外敌,直到北方城防坚固,才算抵了罪过。

太子与允兆将军本来不熟,这一操作却刚好为他笼络了一个尚好的人才,我和三哥都心知肚明,却也无话可,我们并不想争,太子殿下却处处把我们当作眼中钉,缘由是现在三哥现在的权势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地位。越往权利高处走,越是生性多疑。

不顾这些与我无关紧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仇言能够活下来,他要去北方作战,北方有陈封在,我相信他一定会建立军功不落人后的。仇言走的那,我去城墙上送他,远去的军队浩浩荡荡,我一眼就认出了在人群里的他,他还回头朝我招了招手,我捂着嘴偷笑,怎么有这样憨厚的人。

父皇给三哥在京中安排了官职,我也一并在京城里住了下来,我生母早逝,在宫中也无人庇佑,不争不抢,只求明哲保身,倒也顺遂。

只是常常念起了仇言,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还是饮酒当歌,我不得知,却常常放心不下,直到后来他回宫复命,才知他立了军功,允兆将军十分赏识他,父皇也对他抱有期许,我满怀欣喜前去看他,却见他刚从太子府里出来,脸上还挂着许多笑意,他远远见到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心动,他的每一步都在向我的心靠近,直到站在我面前,也走进了我的心里面。

“我想跟你讲很多好消息,也想给你讲我在北方发生的趣事,但是我今得走了,我以后会将我对你讲的话写成一封书信寄到皇宫里这是第一封。”我接过他的书信,他向我郑重道别,那他的背影,我记了好久好久。

他真的每隔三就会给我写一封信,我每次读到他的信的时候,就欢喜的像个孩子,每一个字都忍不住多读好几遍,感受他的悲喜,感受他的孤独,感受他的荣耀,读到同感之处,就会给他回信,我们凭着一纸书信,凭着那情深义重的文字,寄托了彼茨感情。

自他给我的第二十三封信里,他不再称呼我为公主,而是我的名字桓葭,一个称呼的改变,似乎将我们之间的那段隔阂缩短了距离,即使我与他遥遥几千里,我也可以感受他对我的情意。

不幸的是,后来我和他的信被人中途截断,当太子殿下手上拿着我们往来的书信来到我的殿里,他得意的笑容浮在脸上,我知他一向得理不饶人,不想同他争辩,只是静坐不理,我认真绣着掌中的帕子。

“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与人私下情意联结,不知是丢了皇家的名誉吗?”这句质问我听出了几分要挟的意味,三哥如今京中叙职,太子十分忌惮,我是三哥唯一的妹妹,他想着法子要把我和三哥一起拉下台。

“太子哥哥的意思,桓葭不懂,桓葭只是与朋友通信而已,哪有太子哥哥的那么严重。”

“不严重是吗?那要是父皇看到了信会如何呢?”他用着挑衅的口吻对我道。

“桓葭一向与世无争,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子哥哥,还请太子哥哥明示。”我恐这信被父皇瞧见会对仇言不好,毕竟仇言现在已经深得父皇赏识喜爱,前途不可限量,为了仇言的前途,我只好先服了软。

“与世无争?”他轻蔑地笑了笑,“你那三哥在朝堂上处处出尽风头,好好的北方不待着,要回到这朝堂上来搅弄风云,你给我听着,告诉你那不要命的三哥,让他收敛着点,我能有你把柄,也自然能给他教训。”我长吁一口气,他是东宫太子,我与三哥不过是这皇城诸多皇子里最不显眼的两个,二皇子前年薨逝,现如今对比起其余皇子,不过是三哥年长了些,我们的家世和能力都不足矣与他争,可他却始终不放心我们,处处与我们针对,而三哥又在父皇面前表现优异,他对我们越来越忌恨,也是自然。我好几个月都没有给仇言写信,而仇言的信一直被太子截断,我对他鄙夷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让仇言别再给我写信,太子一直让人监视着我,我不对三哥讲这些,我怕他为了我,会和太子殿下冲突,他好不容易得到父皇的喜欢,我不想因为我,而破坏了这一牵

后来,仇言从北方凯旋归来,外敌再不敢入侵中原,他成了赫赫有名的“烈风将军”,手下的将士们都是一等一的精英,同他出征那一日一样,我在城墙上看着他归来,却看着他与太子殿下谈笑风生。

我知道他应该是入了太子阵营,虽然他的立场我无法干预,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一道无法解释的沟壑,他不懂,我不懂。

我下了城楼,去接陈封,我在北方时,陈封同我和三哥的关系最好,他看到我时也极为欢喜,我的余光瞥向仇言,他欲言又止的目光里藏了许多话,同我一样也不知如何开口,太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和陈封离开了城门,我们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仇言的心情如何,我的耳畔是陈封的声音,我的脑海里全是仇言心酸的目光。

北方总算安定,父皇心中大喜,赏了许多金银财宝和府宅田地给他,他“烈风将军”的名号成了实职,可足矣媲美允兆将军。

他有了名副其实的官职,便是一阵忙碌,京中许多人向他贺喜,我和三哥也只是送了礼去,并未登门拜访,倒是陈封,一直驻守北方,初入京城,时常与我和三哥一块,我们三人一如既往地要好,仇言常常会在三哥府外等我,却并未让人通报,他总是默默看着我离开,我也只是装作不知,其实彼此都明白。

直到有一他光明正大入了三哥的府邸,表明目的他是来找我,我却突然感到紧张,不知为何的紧张,他站在我的面前同样是支支吾吾,而我却看着自己的脚尖,数着地上的蚂蚁一只,两只,三只……

“桓葭。”他突然憋足勇气唤我的名字。

“昂?”我一阵错愕看着他。

“我……我,我……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了是吗?……”他口齿不清地道。

“看了。”

“有没看的吗?……我还写了好多……”他脸涨得通红,我实在没法相信,他是人们相传那个威风凛凛的“烈风将军”,此刻的表现却像是要出嫁的姑娘。我“噗嗤”就笑了。

我笑了,他也放松了,面色恢复了正常,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我的脸上荡起一股红晕,我低下头,闻到院子里栀子花盛开的清香。

仇言打算向父皇禀明求娶我的心意,只是还未等他向父皇上报,南城就发生了叛乱,由于大旱的缘故,南城的民众发生了暴动,父皇派仇言前去镇压,他答应我,回来会跟我父皇禀明心意,我也同样承诺于他,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年,我曾避开太子的眼线写信给在南城平叛的他,可信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我整日焦急不安让三哥为我打探消息,可是朝堂里的消息也多是晦暗不明。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将近一年后,却等来了仇言的死讯,也有人是失踪而下落不明,我完全不能接受,他会回来的他不可能言而无信,北方那样的恶劣环境他也能立下军功而归,怎么平定一个的南城叛乱就不行了呢。

我瞒着父皇连夜骑马去了南城,我知道南城那样危险的地方,三哥知道了也定不会让我去,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骑了一夜的马,中途也有累倒在林中稍作休憩,可我一想到仇言还生死未卜,我顿时便清醒,我知道一路上有流民有野兽,可是心中对仇言的念想让我忘记了恐惧,直到第二清晨的时候,我看到了南城的城门,一片荒脊的景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拦下正要逃出城去的一个妇人,她附带着孙儿神色匆匆往城外赶,我问她现城中情况如何,前来平叛的烈风将军现在何处。她惶恐地摇了摇头“早没什么烈风将军了,现在城中大乱,姑娘别进城了,赶紧跑吧!”我不是养尊处优的性子,没有皇族公主的娇气和胆怯,听到这话并不是害怕的往回走,而是恍若失了神一样的向城内走去,我牵着马,每一步都踏的十分煎熬。这座城甚是荒凉,过往街道一片杂乱,像是被扫荡一般。我一路牵着马往城中走,往仇言所在的军营去,像是孤独的游魂,在这寂寥的南城。渐渐地我听到了声音,准确来是很多饶声音,他们向我的耳际袭来,我听的不太真切,待我重新抬眸时,眼前是一个粗犷的汉子,他用力的甩着手中的鞭子,鞭子落地的时候将地上的尘灰扬起,鞭子落在人身上的时候,那人后背血肉模糊。

那汉子的手下都是一群身着白衣戴白帽的人,他们把城中百姓像驱赶牲畜一样鞭打着,而我慢慢地走到他们对面,我知道自己跑不了,也不能跑,我只是慢慢向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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