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生讨论地热火朝天,丝毫未留意到过道里杵着一个听众。
“哇塞,这个身材太正了。平时没觉得,想不到这么有料!”
“哪个班的?哪个班的?”
“张胖子班里的,好像叫什么澜的。”
“干嘛,干嘛,你看你那眼神,看上别人了吧?”
“去你妈的,一边凉快去!”
罗御风认真看了看电视机下,左二桌那三五个流着口水,眼冒金星的家伙。一个梳着高高的鸡冠头,一个把校服两只袖子当腰带系着,还有一个则满手戴着金戒指。心里嘀咕着:看来最近他的好同桌要有麻烦了。
当天的晚自习结束地有点晚,地理老师兴致勃勃地解难答疑,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提问,下课铃响了还浑然不知。
卫澜争取到两次提问的机会,最近不懂的地方都提了出来,老师一一耐心给了解答。对此她甚是满足,满脸的笑挂着,赶忙理好课本,匆匆忙忙跑下了楼梯。
从第一中的后门出去,左拐一条小巷,再往里走一百米就到了卫澜临时的家。这是偏门小路,能节省不少时间。
妈妈正在出租屋里等着她回去,或许还煮好了夜宵,想着就让人流口水,卫澜不禁加快了脚步。
左拐不久,人迹开始渐少,再往里走就几乎没人了。
这是学校附近的出租房中相对偏远的,当初选在这,说到底还是看上了它的价格。卫澜的妈妈岳莉为了女儿的前程,辞去了县城里的工作,一心一意把女儿送到了白坪市第一中学,做起了全陪妈妈。
白天里她找了份家政,工作到下午六点前就能结束,回来买好菜刚好可以做晚饭。卫澜体贴,中饭、晚饭从不回家吃,岳莉便习惯给女儿做宵夜,变着法子给她补营养。
每天晚上走到岔路口时,卫澜都会屏住呼吸,拉紧书包,加快脚步飞奔回去。
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让妈妈在路口等等她。可想到自己常常不准时,妈妈就要在酷暑和寒冬中遥遥无期地等,就如何都开不了口,宁可自己心惊胆战地跑上一小段路。
当她调匀了呼吸,拽紧书包带子,正起步开拔时。路口的路灯下晃出来几个身影,堵住了本就不宽的小道。
“美女,晚上好啊!这么急,去哪儿啊?说说看,哥哥我好送送你。”
卫澜心头一紧,赶忙往后退,不料其中两个人立马快速绕到她身后,形成三角阵势。
“哎哎哎,你们两个,斯文点,别吓着我们漂亮的舞娘了!”
卫澜如困兽一般动弹不得,双手死死揪住书包的两条背带,手心已满是汗珠。她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满手金戒指的浪荡少年。
“哥哥我喜欢看你跳舞。要不咱们找个地方,你好好给我们再表演一次,也好让我们解解馋,弥补下那天没去现场的遗憾。”
卫澜急了,想到曾经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流氓场景,立马自行脑补了惨不忍睹的下一幕场景,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面对对方的步步紧逼,她不敢退,亦不敢上前较量,跺着脚在原地怒吼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卫澜越是恐惧地手足无措,浪荡子们越是兴奋,嬉笑着不断伸长了手臂去摸她的脸。每次她蜷缩着躲开,他们都会尖叫着又试探一番,越来越起劲,直到吓得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忽然——
一束耀眼的白光从右后方射来,照得每个人双眼刺痛,用双臂努力挡着光。
阵阵“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响贯彻寂静的夜,霎时间嘈杂的声响戛然而止,刺眼的白光变成昏黄的柔光。一辆红色的越野摩托上跨下来一个高个子,潇洒地脱掉头盔,露出他那张迅白的脸。
“我数十个数,赶紧的!哪来,滚哪去!”
“你她妈谁啊?啊?活腻了?十三太保的人也敢惹?”
男子二话不说,把头盔夹在腋下,从摩托尾架上抽出一根拳头粗的铁棍,右手一把抡起。
“你干什么?啊?抄家伙是吧?你爷爷的,我。”
只见男子右手快速将铁棍挥起,左手一把拧住对方的衣领,拽在跟前,腋下的头盔“哐当”掉在地上。起初围在卫澜身后,计划断后的两个人,脚下像粘了胶水一样,冻在原地,焉地跟水草似的。
“告诉王星球,我罗三的人。他要动一个指头,太阳没下山,莽人会让他十三太保一个都不剩。”
“原来是莽哥的兄弟啊,误会,误会!我们要是早知道她是您老的妞,给我们十个胆子都不敢啊!”
“记住了,以后你们谁要敢动她,我就掘他祖坟!”
“哎哎哎,记下了,记下了,绝对没有第二次。哥,你看,那个能不能以后让小的们跟你混,让我们也好瞻仰下莽哥他老人家。”
“还——不——快——滚——”
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恢复了夜的凉和静。
蜷缩在一团的女孩,双臂死死围住半张脸,眼角的泪水沾满了长长的睫毛。
面前伸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她缓缓抬起眼帘望去。深邃有神的双眼,高高挺立的鼻梁,厚实微翕的双唇,这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看这张脸。
“快起来,地上凉得很!”
卫澜鼻子一酸,眼泪又不禁夺眶而出,双手一掩面,哭成泪人。
许久,才缓过气来,擦干脸上的泪水,颤颤着站起来,将身上的灰尘拍干净。看到他正坐在摩托上漫不经心地吐云吐雾,心中难免一阵反感,转身要走。
“上车,我送你。”
“谢谢,不用你送。”
“我穿得少,经不起冷,没这根烟早冻僵了。你行行好,赶紧上车,我没带钱买感冒药!”
说着他掐灭了烟,搓了搓双手,坐上车去,朝她使了个眼色。
卫澜不禁微微一笑,拖着布鞋走到车旁,跨起一条腿坐了上去,双手撑在车尾部的铁架上。
“抓紧了啊,我开地快!”
“轰隆轰隆”
卫澜感到屁股下一阵猛力在窜动,不由得立马将手绕到前方,紧紧抓住他的腰部。上身向前倾斜着,躲在他健硕的身型后。
摩托在一栋四层楼的民居下停了,卫澜小心翼翼收了腿,跳到地上。他停稳车,收了钥匙,从车上下来。
“我到了。”
“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妈会问东问西,我......”
“卫澜?卫澜!卫澜!”
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接踵而至是一连串“踢嗒踢嗒”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红白格子相间的居家服,挽着头发的妇人立在楼梯口,打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卫澜,这位......是你同学吧?”
“阿姨好,我是她同桌。你叫我罗三就行。”
妇人微笑着走到两人跟前,上下打量起罗御风,站在一旁的卫澜甚觉不自在,赶紧挽起她的胳膊,将其拉扯着往楼梯上走。
“我妈妈,你别介意。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罗御风抿着嘴,露出不经意的笑容,以此作为回应。
卫澜的妈妈却一步三回头地望向楼下伫立的黑影,嘴里埋怨着:“他送你回来的?你怎么搞得啊?都几点钟了?吓死我了!一晚上坐家里没个魂。”
“老师拖堂了,延了半个多小时。”
“是不是又去整没用的了啊?你少跟我在这装傻充愣了啊,今天我去买菜的时候碰到你们班主任了。你郊游那天跳舞的事,打算瞒我到几时?这全校上下你都出名了!”
“怎么了?我跳舞怎么了?是偷了还是抢了?”卫澜最恨人提这事,尤其还是这样的口吻。
“你这孩子,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弄到这里来读书的?我们娘俩吃了多少苦?你倒好,尽给我整些加不了分的。”
“行了,你能别说了吗?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分寸?你要是有分寸就应该早点回来,老老实实把宵夜吃了,再背两个小时书,而不是和这些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搞到这个点!”
“妈!我会拿到‘三好学生’的!求你别说了行不行?”
“我可没听说跳舞唱歌能拿‘三好’的,第一中学拼的就是成绩,试卷上见分晓。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蛊了,信了这些没脑子的话。我跟你说啊……”
“砰——”的一声摔门声,母女二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罗御风靠在摩托上,神色凝重,他没想到会碰到卫澜的母亲,更没想过偷听她们的谈话。
可是他为什么没走?
为什么想要知道更多?
自己也说不上来。
此刻,他的脑子里略过一个身影,长发披肩,一身碎花连衣裙,丰盈饱满的脸上随时都挂着笑意。如果她还在,如今怕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罗御风不敢再往深里想了,哆嗦了一下,戴上头盔,跨上摩托,朝着光亮的方向驶去。
卫澜一整夜都睡地不踏实,翻来覆去,想起晚上的际遇后背直冒汗。她本想跟妈妈和盘托出,但一想到她问东问西的担忧神色,话在嘴边又吞了回去。
拽紧被子,捂着半张脸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就整理梳洗好,吃了一个煮鸡蛋,喝了半杯牛奶,上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