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方晟说白翎正在调查温辉宜,听完之后鱼小婷淡定地表示中美两国bn为数不少,颇有种各取所需的意思,两国关系融洽时左右逢源,一旦风云突变日子可就难过了,正如学术界相当多的专家学者,这几年在美国被怀疑泄露情报,在中国被骂吃里扒外,两头受气。
象她这种单线联系的,万一上线出现意外怎么办?方晟问。
鱼小婷不假思索道凭档案号啊,每个bn的档案号都是唯一且永久封存,只有上线和自己知道。
方晟想了想,说如果特殊情况下温辉宜把自己的档案号给了别人,是不是可以蒙混过关?
鱼小婷笑道怎么可能,档案里有她的详细资料,照片、身高、体重、血型、牙影等等,两下一对比就知道了。
因为组织上默许她的双重身份,就算泄露情报也不便追究吧?方晟问。
她只能向对方提供经过我方审核的情报,除此之外都违反纪律,bn是很独特、很辛苦的,基本都没好下场。鱼小婷总结道。
车子驶入市府大院已是晚上七点一刻,方晟进了办公室没多久,郑南通、咸翡、卢克松等三人便陆续赶到。
方晟体谅地没叫何超过来,郑南通的秘书为几名领导泡好茶后退了出去。
“克松介绍一下情况吧。”郑南通道。
卢克松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材料,道:“最初是一份实名举报信,主要揭发伯林同志利用市政规划权力,通过白手套提前低价购买荃青路29号地皮,如此左侧是高架桥出入口,右侧是地铁口,新建的商业小区价格疯涨,开盘不到半小时疯抢一空,转手就赚百分之十!本着实名举报必查必复的原则,上周五我派纪委同志摸了下情况,觉得平翰集团脱不了干系,因为您不在润泽,便第一时间向南通市长、咸翡部长做了通报当时咸翡同志担任主管城建的副市长,相关情况比较熟悉,南通市长很重视,周六抽调人手复查荃青路29号地皮拍卖情况……”
咸翡也拿出厚厚的文件:“证实荃青路29号地皮拍卖后四个月,伯林同志受市委常委会委托主持修订了新一稿城市高架规划方案,与前几稿相比变动很大,投资额、建设规模、线路等按新要求重新设计,而荃青路出入口是应伯林同志要求新增的,讨论时也有同志反对,但伯林同志坚持增加!这是当时的会议记录,请方书计过目……”
方晟接过会议记录但没看,信手放在一边。他知道这点证据过于单薄,根本不能说明问题,深水炸弹还在后面。
卢克松又从材料里抽了两页,道:“地铁项目建设正式实施前讨论整体规划时,伯林同志强烈要求荃青路增加出口,这也是有记录的至于那块地皮开发商与平翰集团的关系,我们已查清压根就是娄成坤的白手套,买地皮的钱、开发房产甚至宣传费用都来自平翰集团!”
“我们还怀疑平翰集团与另外两块未开发地皮有关,其中一块位于高架桥出入口,一块位于地铁口旁边,有关调查仍在继续中。”咸翡补充道。
郑南通直到此时才铿锵有力地地说:“领导干部利用公权力谋取私利,辜负了省委的信任,玷污了党员队伍的纯洁性,更对不起千千万万润泽老百姓!鉴于娄伯林重大渎职和营私舞弊行为,我建议继续搜集证据然后移交省纪委!”
方晟一直没表态,眉头紧锁不停地抽烟,浓密的烟雾罩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事情的性质当然很严重,但方晟考虑的不是这个。
眼前三位都有揪出娄伯林制造一桩震惊临海体制内的大案要案的需要:郑南通执掌润泽正府后,诸多方面受到娄伯林掣肘,处处受限有劲没处使咸翡在副市长任上就觊觎常务的位置,但娄伯林霸着不让,无奈之下只得去了组织部。
有人说组织部长地位比常务副市长高,在重商主义盛行的临海乃至润泽可不未必,而且常务是仕途进步不可缺的环节,从常务到市长再到市委书计是当下最流行的递进方式,却很少有组织部长直升市委书计。
咸翡仕途就此受阻,心里恨透了娄伯林,这回很不容易抓到软肋宁可自己干不成也要出口恶气。
至于卢克松自然蓄势已久,要能掀翻常务、铲掉方晟的得力干将,那可是大功一桩!
站在方晟的角度讲,是否愿意借机拿掉娄伯林?
地皮问题,其实鱼小婷提前潜入润泽就隐约听到风声,这方面插手的可不止娄伯林,还涉及到段勤、鞠红翔等,还有说法调离润泽的王智勇也弄了块地。
不管拿到地皮自己做,还是帮新朋好友,方晟觉得都可以理解。水至清而无鱼,在润泽这样的环境里要做到两袖清风,出污泥而不染,真的很困难。
从工作能力和工作配合默契度来讲,方晟希望领导班子维持现状换个对市长言听计从的常务,那岂不是天塌下来了?
然而方晟会不会力保娄伯林?要看三个因素:为什么保、怎么保、要面对什么压力!
想到这里方晟按掉烟头,又喝了口茶,稳当当道:
“几位反映的情况很重要,也非常令人震惊,如果属实必须严惩,不能有丝毫含糊!南通同志建议移交纪委,我双手赞成,这样吧,明天上午咸翡同志陪克松同志一起去轩城,向魏书计当面汇报……”
郑南通一怔,赶紧说:“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在移交纪委前还得把证据做实,刚才我也是这个想法。”
“是啊是啊,目前来看还没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卢克松道。
方晟道:“就算这样省纪委也可以介入嘛,由上而下调查比较好,市纪委查市委常委,不符合程序,也容易引起外界误会,弄不好问题没查清楚倒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得不偿失。”
这一来郑南通等人倒被动了,他们只想向方晟回报后正式组织调查,现有材料真的不具备移交省纪委的程度。
因为动娄伯林这种级别的干部要向省委书计、省长请示的,材料都不完整岂不自出洋相?
但方晟的话也对,“不符合程序”,哪怕市委常委们除了娄伯林一致通过,也不可以擅自调查。
省管干部就是省管,性质不同。
见郑南通和卢克松都僵住,咸翡急中生智道:“有关伯林同志的问题当然要慎重,当前调查重点是平翰集团有无利用信息不对称优势低价捞取地皮,把那方面情况查真查实才能延伸到其它方面。”
“对,对,主要查平翰集团!”卢克松大大地松了口气。
方晟漫不经心道:“也要注意方法方式啊,人家先跑到临州,经过做工作再迁回润泽,如果拿着莫须有罪名打压人家,岂不是证明当初跑得有道理?”
卢克松道:“那是那是,我们会高度保密,坚决不泄露一丝风声!”
几个人散去后,方晟打开窗户透气顺便散掉满屋子烟味,然后独自坐到沙发一份份细看几年前的会议记录。
不知不觉看了两个多小时,方晟站起身舒展筋骨,这时手机响了,果然是陈皎打来的!
他估计娄伯林也在密切关注局势,这个电话必须等郑南通等人回报后才能打,打早了多费口舌。
“方老弟啊,刚从京都回来?”陈皎明知故问。
“傍晚就到了。”
“听说在君胜那边大开眼界?”
“哈哈哈别提了,依我看你这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排场都比不上他。”
“你这是挑唆干部斗干部噢。”
见陈皎一味兜圈子,方晟暗自好笑,理解这事儿确实很难开口,遂主动问:
“这么晚了大省长还没休息?”
陈皎叹道:“倒睡得着啊,这不伯林又闹出麻烦事了……郑南通他们已经向你回报了吧?”
“是听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不是太清楚,首先我就很怀疑以伯林的聪明到底会不会干那种事,还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方晟道。
“百密一疏,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何况有些事儿根本不是伯林的意思,完全受成坤蛊惑,唉,要说成坤那孩子是挺机灵,可惜没用到正道上,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看来是想让儿子担下所有责任,保老子平安落地。毕竟不在体制内,儿子受点委屈没关系,只要不追究刑事责任不用坐牢,不象体制内的人伤不起,一旦档案有了污点就意味着仕途终结。
与方晟的思路基本相同,所以刚才讨论时抛出明天就向省纪委回报,让郑南通等人不得不同意重点调查平翰集团。
“陈兄,润泽这边老弟我自诩压得住,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今晚我压着他们定下暂不上报的决定,不排除有人捅到省里人家能豁出去向市里举报,难道不能向省纪委举报?举报又没有门槛。”
陈皎道:“老弟放心,省里都……都打过招呼了,关键是润泽这边不能报,一报就捂不住了,所以还得麻烦老弟多盯着,多做做工作,当前以发展为重,别把精力用到内耗上。”
“我最关心的是伯林卷进去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