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客栈位于孑洛城的东面,据说它的历史可以追朔回古兰国立国之初,将近有一百多年历史,又是毗邻码头港口,熙来攘往客商云集,生意十分红火。
七年前,东来客栈的家主玉东鹏因反抗黑水寨入驻,惹恼了虬龙,血溅码头,一时热血落得全家被屠,女儿被虬龙掳回了山寨生死不明,本应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儿子,被忠心老掌柜塞进暗壁中躲过一劫,虬龙虽然拿下了东来客栈,但手下一帮打打杀杀的兄弟哪会经营,所以他只杀了玉东鹏一家,客栈伙计掌柜幸存了下来,在驻守的贼匪监工下,继续维持客栈的经营。
而玉东鹏的小儿子玉明轩躲过一劫,从此在伙计们的掩护下成了老掌柜的孙儿。
直到两年前,一场大火将黑水寨付之一炬,东来客栈终于还得自由时,还来不及欢呼,孑洛城却又遭敌伽罗军军铁蹄入侵。
庆幸的是,伽罗军虽然攻破城门斩杀了所有负隅顽抗的百姓和守军,对于那些早早关门闭户明哲保身的百姓商户,没有加以屠杀,所以一切尘埃落定后,虽然空气里的血腥气还弥漫不散,孑洛城已恢复了生机,只不过终究是冷清了很多,街市上只见伽罗军打马而过,偶见匆匆行人,也是神色惊惶。
东来客栈中,却客席满座,皆是衣甲鲜明的伽罗军,玉明轩面容淡然地站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珠,老掌柜在伽罗军攻破城门那日溘然长逝,及时赶回孑洛城的玉明轩连同拥护他的伙计制服了留守在客栈的一众贼匪,扔出了客栈,夺回了掌控权。
历经生死劫难重新成为新一代东来客栈家主的他,将东来客栈重新翻修,亲自镌刻了一块匾额,更名为‘东来阁’。
看着满座敌军,他眸中冷嘲一现,叛国投敌也好,虚以委蛇也罢,总之他不会再重蹈他爹的覆辙,只为拼一身热血却置身边人于险地这种事情,绝非明智之举。
而且如今的他,也不仅仅只是东来阁的掌权人的身份……
所以当几个伽罗军押绑着一个猎户打扮五十几岁的老头走进客栈时,他眼皮也未抬,面无表情继续忙着手中的账簿。
东来阁后三进是客院,与前院客房不同的是,每个客院是独立式的,亭台楼榭一派富丽堂皇,花木环绕其中,一条小河蜿蜒而过葱葱林木与假山,穿过拱桥,流进一片宽广的荷花湖中,只是早春时节,层叠碧浪的荷叶片儿一派凋零景象,唯有几片轻舟围绕在湖中心的水榭畔。
此时忽闻风中传来几声鬼哭狼嚎,使得这片景色瞬间失色,几个形色匆匆的客栈伙计闻声,端着菜肴的手一抖,缩了缩脖子,赶紧低头加快了脚步,把菜端进那间屋子后,又躬身垂头赶紧离开。
前几日东来阁来了一群戴着狰狞鬼面的红衣人,前襟均用银丝线镶纹着猪面马身獠牙狰狞的恶兽图腾,一行人要了一处最里进的豪华客院入驻,让玉明轩有些讶异的是那些盛气临人的伽罗军面对这群红衣鬼面人态度很奇怪,似乎十分畏惧又忌惮,这让他更加警醒几分,吩咐了店伙计无论对方一切要求都百分百配合,别惹事非。
而被伽罗军押送进来的那个猎户老头就被关押在这最里进的院落的偏房中。
偏房中推门进来一个容貌妖娆的红衣女子,与其他红衣人不同,她前襟镶纹的是幽昙花,只见她挥退了前来协助的伽罗兵,对几个红衣男子说道:“你们也先退下,我和他谈谈。”
她侧身看着众人退出,房门合上后,走到已被刑具折磨的体无完肤的老头身边,‘啧啧’几声:“何必呢,当年意气飞扬的御前统领,为了个女人沦落到这副样子,我看着真心疼。”
老头耷拉着青肿的眼皮,冷哼一声:“老妖女,要杀要剐爽快点!老子不吃你这套!”
大概是老头说的字眼刺激到妖娆女子,只见她回手一挥,银光一闪,只听噗嗤一声,老头左膝盖爆开一个血窟窿,老头强忍着剧痛闷哼一声,唇角还挤出一丝冷嘲的笑。
女子缓缓退开,妖娆的眉眼微眯,“李统领,既然我们能找得到你,找到她只是早晚而已,主上要的只是帝窟密钥的下落,乖乖交出来什么事都没有,李岩,我真想不通你们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李岩本是古兰国先王钦点的御前近卫统领,出生于簪缨世家,在一次王宫夜宴上,对大王召进宫为王后看诊的医圣琼炙之妹琼琦一见钟情,只是琼琦醉心医道,又追随家兄走南闯北,对儿女情爱不屑一顾,李岩屡次表白都被拒,后来在一场宫变中琼炙遭歹人毒手,回天乏术,琼琦悲痛之后收敛了家兄尸骨远走天涯,只是没想到李岩也追随她而去,这么一追就是数年,她隐于深山村落,他也与之比邻,原以为可以这样安然相处一辈子。
没想到祸端突起,前些日子他外出办货,忽觉有人尾随,多年不动武的他使尽了解数沿着叠峦群山七拐八弯才将那些人引去了别处,等他跑回来,没想到琼琦不在家,问了南星丫头,才知道琼琦上山寻药去了,他连忙上山去寻找,却遭埋伏。
他此刻只祈求琼琦回来早点看到他放在床头的那个暗号,离开那里。
女子见李岩油盐不进,忽地笑了笑:“李统领还记得那个小储君吧,真是可惜了,那般品貌,坐拥一方疆土的王者啊,可惜是拖着一副病躯的病秧子,本来还有几年寿命,可如今兵临城下,他却执拗地要亲自挂帅上阵,为什么你们古兰人都这么冥顽不灵呢?呵呵……身为医者的琼琦,又心怀济世救人之念,若得知当年抱着她的衣袖喊她漂亮姑姑的少年人受着这般苦楚,你想琼琦会怎么做?”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李岩的注意,他缓缓抬起头来,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眼,冷厉地瞪着眼前丝毫没有被岁月侵蚀容颜的妖娆面容:“鸠罗幽!王上早已病入膏肓,怎么会挂帅出征?是你们放出的假消息!”他肯定道:“她不会上当的!”
鸠罗幽笑得风情万种:“这个嘛,不是你说了算的,谁叫你不肯合作呢?再过不久,她还会知道你在我们手里,不知到时候,她是先来救你呢,还是先赶去湃勒城?嘻嘻……”她红袖翻飞,掩唇轻笑,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李岩身上的伤,思量道:“若是在你身上种一颗摄魂蛊,不知道能不能省些麻烦,我可是很忙的!”
李岩一惊,他可是领教过鸠灵族巫蛊的可怖,他本想拖延他们为琼琦争取离开的时间,可是若被种了那种毒物……想到这了,他喉结微动正要咬舌自尽,可鸠罗幽比他动作更快卸了他的下颌,还随手塞了一团麻绳在他嘴里。
“真是个痴儿,可惜神女无心啊,我还舍不得你死呢,乖乖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