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中时,已是晨曦微露的时候,一行人沿着高矮错落的屋舍沿着小道走向莱仁贵的家。
不见炊烟袅袅,也不闻鸡鸣狗叫,一片死寂,偶尔有骨瘦嶙峋的小脸从破败的篱笆后伸出来,感受到视线又似小兔般缩回去。
刚一踏进篱笆门,迎面掌风劈来,颛云泽挥袖一扫,对方人不甘心,旋身又袭向游雪,直击当胸。
游雪眯眼一笑,跃身而起越过那人,反掌运气轻轻一送,元梓月猝不及防朝前一扑,差点把刚进门的青阳扑倒,才稳稳站住身形。
她拂袖转身,恨恨道:“南星!你竟敢伤义父,可知他老人家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汪大夫应该替义父看过脉,知道他一口淤血终于被我逼出体外,该高兴才对。”
“你……”元梓月被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女人真是太冷血了,可是却她却恨不起来,“你何时知道义父有暗疾?”
“初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放心啊,养养就好了。”游雪笑笑,谁叫那老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不知道瞒着她多少事,吃点教训也好,遂看向青阳:“那孩子怎么样?”
自然是指的莱仁贵的小女儿。
青阳脸色有些难看,那些龌龊事想必王爷是不会让南星姑娘知晓,只是那小女孩受伤颇重,终得南星姑娘去医治,也会知道这小小女孩遭了多大罪,他只恨不得全杀了那些人渣,只是王爷有令,能不见血就安静地行事,避免惹出大动静,于是他看向自家王爷。
“她受惊过度,刚歇下,一会儿你还得去看看,我医术不行。”元梓月率先开口。
游雪点头,起身环视这一村之长家中简陋残败的景象,就连一把水壶都没有,而自己肚中已经饥肠辘辘,想到肚子饿,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山洞里那群被芜桓关押的孩子,她向颛云泽说起此事。
元梓月哈哈哈大笑:“我说过我的追踪术很无敌,在你被芜桓带走后,瑞王就派人将那些孩子救出来了。”
“这么说,你们一直知道我的行踪?”游雪也没生气,她本就示意他们稍安勿动,只是没想到芜桓所有的动作都被他们知悉,那颛云泽可知道芜桓将那些孩子送去哪里?
颛云泽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游雪,对属下人吩咐:“隔壁叶老对你二人颇是感恩,不若置办些食物,借他们的灶火做些吃食?”
游雪举双手赞成,元梓月表示她会生火,于是置办食物的大任就交给那些护卫了。
莱仁贵的宅邸有两进院落,小女孩被安置在前院主屋里,方便照看。
游雪走进偏房,房间里一桌一椅,一张炕头,一个面黄枯瘦的小女孩躺在上面,盖的是那些黑衣护卫的披风,显然这个家连一床被子都没了。
微微掀开披风一角,小女孩似只是浅眠,蓦然睁开一双乌黑无神的眼睛,直直瞪着游雪,瘦如鸡爪般的小手死死抓着披风两边。
但是游雪已经看到了披风下的情形,心下一沉,收回微颤的指尖:“小妹妹,饿不饿?”
小女孩抿紧没有血色的唇面无表情看着她。
游雪起身,想了想说:“你爹爹很担心你,所以求哥哥们将你救了出来,姐姐是大夫,是你爹爹请我来给你看病。”
“我没病,我要见爹爹。”小女孩终于松动,开口了。
游雪心中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你想不想打扮的清清爽爽漂漂亮亮见你爹爹?”
小女孩晦暗的眼神一亮,紧抓着披风边缘的手紧了又松,咬唇不语。
游雪也不勉强,上前试探性摸了摸她的额发,轻声道:“那你乖乖等着,姐姐先去烧水,一会儿来给你洗澡。”
走出屋外,元梓月扬眉看着她,“你不怕她找不着爹爹恨你骗她?”
“十岁的孩子了,终究要面对现实,在面对前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就好。”游雪看向她:“你十岁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在做什么?”
“我忘记了。”元梓月摇头。
“多好!愿她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会这么想。”游雪笑笑,“她恨不恨我与我何干,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
“哼,伪善!”元梓月抱臂斜看她。
游雪嘻嘻一笑:“那快帮忙生火,这破烂的屋子,灶台总有吧?”
元梓月不情不愿地转身招呼正踏出正屋的青阳,“嘿,那个谁,帮忙劈柴!”
“嘿,姐姐!”一个少年的声音从矮墙上传来。
游雪转头看去,竟然是叶黎,她转念一想,惊讶道:“你是叶老的幺儿?”
叶黎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谢谢你!”
游雪莞尔,“我什么也没做,救你的可不是我。不过你安然回家就好,好好照顾爹娘,别再任性。”
叶黎闻言一撇嘴,嗖地从矮墙消失了。
诶?无论任何时代的少年都是这么叛逆啊,游雪摇头。
“嘿,”只见少年又探出脑袋,“我爹娘喊你们一会儿来吃饭。”说着龇牙冲她扮了个鬼脸,又不见了。
颛云泽走出正房,见游雪看着矮墙笑的好看,虽然不知道她什么事笑得开心,他便安静地在旁站了一会,心中也欢喜,见她回头看来,微微一笑,上前说:“有发现。”
宅邸两进院落中间隔着天井,曾经也许栽着不少花草树苗皆是因无人搭理已是枯败。左侧一棵大榕树下有一口水井。
黑衣侍卫正拽着麻绳往上捞,等游雪和颛云泽走近,就看见捞上来的不过是半个散了架的木桶。
“井水枯了,你怀疑地道从此地延伸?”
“下去一探便知。”说着,颛云泽便要跃身而下,黑衣侍卫急忙阻拦。
“王爷,属下等先下去查探。”
游雪心中不以为然,因为这么显然易见的入口,曾家的人不可能没发现的,应该也来查看过。
她认为颛云泽不可能想不到。
“你们在此守着。”颛云泽冷声吩咐。
游雪在旁从荷包里取出两粒红色药丸,递给颛云泽:“那个,先把这吞了。”
在黑衣侍卫的警惕目光下,颛云泽接过就吞了下去,然后问:“这是什么?”
“解毒丸。”
她将另一粒丢进自己嘴里,率先跳入井口。
颛云泽拉不住她,赶紧也跳入井口。
留在井边几个侍卫焦急地对视一眼,留下四个人看守,两个随之也跃入井中。
甫一落地,只觉脚下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往深处踩了几步,看到左右竟有两个半人高的洞口,听见身后不远处落地声,她转身正要跟颛云泽说,却不料脚下一滑,人往后倒去,她向来有洁癖,不想在这么肮脏的地方摔个四脚朝天,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抓,拉到一根枯藤,只觉脚下一空,“颛……”游雪惊呼声还未及出口整个人滑入其中。
颛云泽没想到上面看似井口不大,下面内有乾坤,只是太暗,光线不及之处可见游雪身影一闪,“游雪!阿雪!”
颛云泽朝游雪的方向几步上前,也是看到半人高的洞口,他也不顾脏污矮身钻了进去,身后赶到的两个侍卫惊呼:“王爷!”
就在两人也要跟随钻洞时,颛云泽已经发髻散乱地爬了出来,狼狈之极,对两人说:“是死路。”
两人转身朝另一个洞口钻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也全身狼狈,污泥满身。
跪地请罪:“王爷,此路也不通。”
颛云泽不死心地拍着泥泞覆满粘腻苔藓的井壁,不放过每一条缝隙,然而却一无所获。
他心急如焚,狠狠一拳砸在石壁,冷声道:“那个孩子一定知道入口在哪!”
偏屋里,元梓月好不容易学着游雪的套路,将小女孩哄着擦洗了身子,包扎了伤口,正拿着半碗从叶谷老头那里讨来的粗面糊糊哄小女孩喝,心中暗骂游雪就知道耍花枪,好话说尽,转身就不见人。
没想到还没消停,脆弱的木门被猛地推开,瞬间塌了半边。
小女孩惊惶地推翻了元梓月手中的碗,吓得躲到了床里边,抱膝瑟瑟发抖地看着来人。
“瑞王爷,怎么了?”元梓月也被惊了一跳,扯过袖子擦去洒落手背的粗面糊糊,皱眉问。
“你家中地道入口在哪里?”颛云泽冷冷问,眸光盯着缩在墙角的小孩。
小女孩将头死死埋进臂弯里,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元梓月心生不忍,正要再问,只见青阳持剑带着几人走进来禀告:“主子,都搜过了,找不到。”
颛云泽紧握成拳,几步上前,又生生忍住,眼前只是个小女孩,他不该急躁,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地方?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焦躁的情绪,兵家大忌,他知道,但似乎只要事关那人,无论是数年前她遭逢劫难,又或是从重逢那天起,只要事关她,总能令他失去理智。
元梓月皱眉,不敢惹这位大爷,只能挪步到岳青阳跟前:“南星呢?”
青阳清俊的眉眼很是愁苦,“又不见了!”他心中想着,这样真的不好,主子越发上心了,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他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