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什么魔?”
杨枫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认识一个所谓的魔头。那就是在他脑袋里整天混吃等死不交房租,关键时刻还玩失踪的辣鸡魔神馒头。
所以“魔”这种东西在杨枫心目中的形象并不怎么高大上,反是更加偏向于谐星一些。不能穿个大马褂上台就来一段报菜名的,还好意思自称是魔?
徐经继续嗷嗷地吐着血,不想和这个在他眼中扮猪吃老虎的小兄弟多废话。只是偏头指向燃烧的废墟,“小兄弟,你去看一眼刚才被你打飞的老头。小心点,他应该还没死。”
是那个扛着意大利炮炸了二营长,不,徐大哥的夏东海?
他被我打飞了?
杨枫有些疑惑,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玉环震地昏迷了过去,随后便是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打飞了幻象中一只满身火光的怪物。
那怪物就是夏老头?保养的不错啊,这肱二头肌块头还挺大。
杨枫缓步走了过去,心里还在暗笑徐经小心过头了。
就这么一个小老头,不管他再怎么能打,装的铁胳膊再怎么赛博朋克又粗又长,毕竟也已经在火里烧了不短的时间了。要是再烧久点运气好些,怕是够呛能有几两舍利。
正当杨枫刚迈上原本大厅前破碎的台阶时,一道骤然伸长的黑影突然向他弹射了过来,直冲杨枫的脸庞。
杨枫闪躲不及,就勾拳要截住黑影,他的拳面上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拳面与黑影相接后黑影一触即溃,散作透明的粉尘,消散在了空中。
面前坍塌大厅上的火焰一瞬间变得更加旺盛。倏然之间,一道完全不似人形的身影分开了熊熊烈火,向着杨枫直扑过来。
“快躲开,小兄弟,你挡不住的!”
徐经躺在地上半撑着身体,焦急地大喊道。
杨枫原先的长刀早就不在手中,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反手一握,手中便出现了一柄巨大的枪刃拦在了身前。
轰!
巨大的冲击力从刃身上不断传来,杨枫被硬生生地推后了数米,双脚在地上犁出了焦黑的沟壑,脚上那双心爱Nake的鞋底也被磨薄了数分。
杨枫手提巨刃向后一跃,远离了那怪物,偏头看向徐经,“师兄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
“没啥,道爷说小兄弟你打的真好!”
徐经大声喊了一句,又安详地躺了回去,他死死按住身上的伤口,试图让伤口不再飙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道爷我死撑了半天,受的这满身的伤,到底是图了个啥...”
杨枫此时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怪人,或者说,怪物。
许是因为被杨枫上次击飞时打散了脸上起着保护作用的蠕虫,夏东海的脸被烧得一片焦黑,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五官。此刻他佝偻着身体,四肢着地,两臂处尽皆是由数条黝黑触须虬结成的粗大臂膀。
夏东海扬起脸发出一声满是仇恨的嘶吼声。
“这就是魔吗?那他,会说相声吗?”
杨枫乐了,他单手持着巨刃平举在身前,一脸戏谑地看着夏东海,“想学报菜名吗,老头?你这身行头可不行啊。”
夏东海并不理会他。双脚暗自发力踩出阵阵气爆,突然直冲向躺在一边看热闹的徐经,口中还发出喑哑的怒吼声:“稷离,死!”
“错了,老头”,杨枫踏步飞身拦在了徐经面前,高高跃起举刀猛地砸下,直中夏东海的头颅。..
轰!脚下的青石片片破碎,烟雾腾空而起,夏东海被狠狠贯到了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不是什么稷离,错了,全错了。老头,跟我念!”
杨枫耍了个刀花,改成双手握刀,又是狠狠一刀斩下。将刚刚起身的夏东海击落回了地面,“我请您吃,蒸羊羔。”
砰!又是一记重击。
“蒸熊掌。”
“砰!”,“蒸鹿尾儿!”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杨枫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挥出的每一刀都势沉力重。好像浑身的力气怎么使也用不完。
虽然巨刃一次次的斩击都被夏东海的触须给弹开,但杨枫却一边乐此不疲地教给夏东海贯口,一边又死死地压制住他,不让他起身。
躺在一旁听贯口听的一愣一愣的徐经回过神来。他擦了擦已经流到嘴边的口水心想,这个小兄弟打架怎么这么馋人,呸,这么残忍。
徐经开口大声喊道:“小兄弟,用你的拳头!这魔怕你的拳头!”
“哦,是吗?”
砸的正开心的杨枫有些遗憾地收回了刀,看着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夏东海,温柔地笑了笑,“那么,老头子,你学会了吗?”
“啊?”
夏东海被打的头昏脑涨找不着北,在杨枫停止攻击后下意识应了一声。
随后便是一只带着点点光辉的拳头在他的眼前迅速地放大。
“没办法,学不会的话,就只能挂了。”
杨枫一记重拳砸开夏东海护着脑袋的蠕虫,将冰冷的枪刃抵在了他的脑门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老头。”
夏东海似被那一拳打断了颚骨,但他还是努力着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红裳...稷离...”
“抱歉,答案重复是要扣分的。”
杨枫看着夏东海的脸,冷冷地扣下了扳机。
......
“嗨,小兄弟你这刀不错啊”,徐经在一旁畅快地大笑着,“道爷我白长到三十岁了,怎么就没想过这种设计呢。这一枪开得道爷畅快啊,哈哈哈。来,扶道爷起来,喝酒去。”
“别,徐大哥,你还是赶快疗伤吧”,杨枫扶着徐经慢慢起身向着大院外走去,“你吐的血都能养金鱼了。”
“别忘了带那老头子的尸体啊,值不少赏钱呢。”
“我还要扶你,哪来那么多手?”
“要不你去背尸体,道爷我爬回山上好了。”
......
今年徐经三十岁了。
在三十岁时死去,大家都会说你还年轻。
而在三十岁时还活着,大家却都会说你不再年轻了。
夏东海也有过自己的三十岁。
三十岁的夏东海还是个朝廷小吏,整日里如同所有同僚一样浑浑噩噩度日。
领了朝廷的俸粮,捞着乡民的口粮,交给婆娘公粮。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早就垂垂朽矣,或许是灵魂早就腐朽死去,只剩下干瘪的躯壳麻木度日。
直到那一日,他押送着要送去西北边疆的粮草却被一伙突如其来的马匪所劫。
而在他的头颅马上就被砍下当作夜壶的前一瞬,一位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突然出现纵马踏倒了已对他举起长刀的马匪。
那一日,西北边疆一带鼎鼎大名的祁连盗红娘子黑吃黑了一群打劫朝廷粮草的马匪,往寨子里运了数十车的粮草。寨子里的大家都在欢呼庆贺,心说终于能过个好年了。谁也没有在意红娘子顺手捞回来的那个文弱书生。
半年后,书生成了红娘子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帮助下,祁连盗的生意蒸蒸日上起来。
再后来,当书生精心雕琢了一首歪诗,满手是汗地想要敲响红娘子的屋门时,稷离剑修们来了。
书生最终也没能上的了那一次的战场,他被红娘子敲晕,藏在了自己的闺床下面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当夏东海再次回到了家乡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家中的老妻早已死去,子女也不再认他这个爹。不过他并不在乎,他第二次活过来的生命早已和那道火焰似的身影一起葬在了祁连山头。
......
不过眼下夏东海的尸体还是被杨枫单手托着扛在肩头一颠一颠的。
杨枫的另一只手扶着徐经,和他聊着天,“诶,大哥。那老头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红娘子,红裳,你知道她是谁吗?”
徐经咳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沫,“道爷我也不知道啊,许是什么江湖上的女盗匪吧。嘿,那些纵横江湖的侠女什么的,虽然多半长得不怎么样,听说屁股上的茧子能扎死个人。可是要迷倒一个一生循规蹈矩浑浑噩噩的乡民,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
杨枫也是嘿嘿一笑,“我就看不起这种从没谈过恋爱的阿宅,你看吧,谈过一次吹了就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啊。”
徐经突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你谈过?”
杨枫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反问,“你谈过?”
徐经也不说话了。
“唉。”
许久之后,这两人皆是叹了一口气。遮住月牙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冷冷的清辉洒在了他们的身上,只在地面上留下两只单身狗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