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陈泰满身血红,但糜玲仍旧认出了她的夫君,这些天受尽磨难的她没有哭泣,如今在看到陈泰时,方才流下了泪水,滑落的泪虽然是咸的,但糜玲心却是甜的。
跟在陈泰身后的赵云策马往糜夫人出跑去,糜夫人在看到赵云时,苍白的脸色才露出笑意。
“夫人!赵云来迟,万死不能辞罪!”
赵云翻身下马,立刻单膝跪在糜夫人前面。
看见平安的糜玲和陈昂后,陈泰的心态也平复了不少,随即跟在赵云身后,半跪了下来。
糜夫人颤抖着将怀中熟睡的刘禅交到赵云手上,赵云有些错愕地将刘禅接了过来,将刘禅抱在怀中后,赵云赫然发现,糜夫人的腹部的衣衫已经染成红色,渗出来的红色也慢慢染红糜夫人其它部位的衣衫。
“夫人……”
赵云声音带着颤抖,在他身后的陈泰也看到了这一切,糜夫人的伤口应该不深,但因为没能及时处理,如今看来,很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将军”,糜夫人的声音和她苍白的脸色一般无力,“玄德公一生戎马,膝下唯独升此一子,妾身不足挂齿,唯愿将军能将阿斗送到玄德公身边,不令香火断掉。”
糜夫人说完,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眼疾手快的糜玲急忙将糜夫人扶住,或许是将刘禅交给赵云后,一直支撑着糜夫人的那一口气也随之散去,糜夫人轻轻抚着糜玲带着灰尘的脸,说出了她人生最后一句话。
“辛苦你了,玲儿。”
说罢,糜夫人的手便顺着糜玲的脸颊滑下,再也没抬起来。
糜玲抱着糜夫人,心中的悲哀再也忍不住,开始痛哭起来,这个从小就十分疼她的姑姑,再也不会笑着轻抚她的头发了。
赵云猛地一拳打在地上,但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他看着怀中的刘禅,他必须要将主公唯一的公子安全地送到主公身边。
陈泰此时也是鼻子发酸,糜夫人是糜玲的姑姑,自然也是他的姑姑,他能够获得骑都尉的官位,糜夫人也有暗中用力,这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在经历多一次了。
陈泰和赵云等人确实没有悲哀的时间,因为虎豹骑已经再次袭来,这里本就已经被虎豹骑占领,如今的陈泰等人,可是真的深入敌阵之中。
赵云将刘禅绑在自己兄前,找到一处低洼的地方后,便和陈泰一同为糜夫人做了个简易的坟头,至少没令糜夫人的尸骨暴露于野。
陈泰学赵云一般,将陈昂反背在自己的胸前,陈昂眨着眼睛,丝毫不怕满是血迹的陈泰。
“怕吗,昂儿?”
陈泰轻声对陈昂说道。
“不怕。”
陈昂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好”,陈泰轻笑出声,“那为父便带你开开眼界!”
糜玲则是抱着陈泰,坐在他的背后,陈泰将抢来的这匹虎豹骑的马匹的重甲卸了下来,争取在多了两人的情况下,机动性能够不受影响。
幸好糜玲和陈昂并不算重,且虎豹骑的马匹都北方一等一的马种,奔跑起来时,陈泰明显没有感到速度有减慢许多。
自愿拿起武器护卫糜夫人等人的百姓,如今也跟在赵云和陈泰的身后,他们的力量虽弱,但仍想为他们减轻负担,虽然代价很可能是付出生命。
轻轻拍了拍怀中熟睡的刘禅,赵云与陈泰相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决绝。
“来吧!常山赵子龙在此!”
赵云手中长枪挥舞,纵马向着长坂桥的方向冲了出去,陈泰自然不甘落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有着糜玲和陈昂在身边,陈泰的战意前所未有的强烈,但冲在前方的赵云,战意明显比陈泰更强。
“先前你冲在前方”,赵云一枪将来犯的虎豹骑的身子捅穿,“如今就请陈都尉看看,我赵子龙的战法!”
赵云如同一个死神,不断地击杀在他眼前冒出的敌人,陈泰看着赵云一直往前的背影,仿似看到一条正在破坏一切的龙。
与此同时,长坂桥处。
在刘备军和部分百姓舍命的抵抗下,大部分人已经通过长坂桥撤离到河流对岸,刘备军也开始慢慢撤离,首先撤到桥另一头的是刘备和陈到,接下来便是且战且退的张飞和糜芳。
刘备看见张飞等人无事,心中自然十分喜悦,但唯独没见赵云等人的踪迹,心中顿时开始不安起来,时间不等人,他必须要尽早就这桥断掉,才能暂时摆脱虎豹骑的追踪,毕竟不久后,曹军大部队也会到来了。
到时候,接受荆州部队的曹军在数字上肯定是个天文数字,这远不是刘备他能够抵抗的。
刘备想守在桥边,护卫所有人过桥,但被张飞强行拉走,他勒令亲卫将刘备护送离开,自己则是留着小部分士兵守在长坂桥桥头,携助剩余的人独桥。
此时的张飞手中握着一杆长矛,长坂桥并不算大,张飞一人一马就挡在长坂桥桥头,曹军几乎来一人就死一人,在张飞手中的长矛尖端,鲜血从未停止流淌。
其他人怕虎豹骑,他张飞可不怕,当年面对飞将军吕布时,他也没曾怕过,眼看又有数骑朝他冲来,张飞轻轻甩掉长矛的血液,准备再次动手,不料眼前来的人令他十分熟悉。
“翼德!”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飞难得露出笑容,这次骑马奔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从虎豹骑军阵中突击出来的赵云和陈泰等人。
此时的赵云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雪人,手中的长枪也卷了刃,陈泰的情况也不乐观,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就连在他背后的糜玲也受了情伤,所幸的是,在陈泰怀中的陈昂只是染了些许血迹。
看着赵云等人的惨状,张飞立马让众人独桥。
陈泰策马通过长板桥时,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身体的伤口和劳累当即一同袭来,即便坚韧如他,也忍不住冷哼出声。
“夫君?”
糜玲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陈泰轻声说道,“玲儿,伤口疼吗?”
糜玲轻轻摇头,在她的左肩上,有着一道不深的伤口,是一个追击她的敌人留下的,说不疼当然是假的,但如今的糜玲并不想陈泰分心。
“这小子,倒是睡着了。”
陈泰没好气地看着怀中睡过去的陈昂,不过总算,他们一家人,都活了下来。
张飞在坚守至剩余人渡过长坂桥后,立刻带人将桥梁毁掉,彻底杜绝了虎豹骑短时间追来的可能性。
赵云满身是血地将刘禅带到刘备面前,刘备看着赵云的惨状和安然无恙的刘禅,忍不住红了眼睛,一把将赵云和刘禅抱住,抒发了他内心的情感。
一旁的糜芳和甘夫人听到糜夫人死去的消息后,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一战实在太过惨烈,死去的人,也实在太多了。
在安顿好糜玲和陈昂后,陈泰带着徐母临死前递给糜玲的佩玉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徐庶。
陈泰将佩玉交给徐庶,并将徐母离去的消息告诉了他,徐庶握着佩玉,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有那不停滴落的眼泪,在诉说他的悲伤。
刘备军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时,人数不过数百,不过还有着不少百姓追随在刘备军周围,趁着断桥制造的时间,刘备也带着剩余的人往南方继续撤离。
而在不远处,风尘仆仆带着兵赶着路的关羽,正在等待与刘备再次相遇。
而在此刻,曹操已带着庞大的军队进驻荆州,在接手刘琮投降后的荆州军后,曹操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兵力,至少在曹操眼中,天下再无能抵挡他的军队。
刘备正在焦头烂额地逃跑,而南方的另一势力,如今也是出于水深火热之中。
孙权坐在书房之中,眉头紧皱,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份折子,折子的内容互不相同,而他,也必须要在其中选出一个执行。
投降?
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