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欢枯坐一夜。
阿天跟马盖三守着她,其余人分几个小队伍流窜在夜里的巷子。好几户人家夜里都遭殃了,这些人大都跟王霸有过瓜葛,甚至街道上谈过一句话被兄弟们瞧见的,也都遭了殃,但他们大多数又都是识趣的,对王霸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这些日子跟王霸有过瓜葛的年轻一辈都供了出来,抵免去了自己家眷父母要挨得那一顿毒打。
闯入者都是面颊遮着黑巾,皮肤黝黑,手筋凸起,走路虎虎生威,踹门强行闯入屋内卷带起一种骇然的气魄。屋内睡梦中被惊扰起来的人惊慌不已,借着微弱光源,能瞧见这一众人,各个露出的一双眼睛都透出虎狼恶兽般的阴鸷怨毒,身上更是透着亡命徒的狠厉劲儿。
“闭嘴。”其中一人喝道。
这样的画面,几乎在每一支小队强闯入后,就会响起一声。
被惊吓到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是本能地压抑着哭声,蜷缩抱在一处。
这几户被惊扰的人家大多都只做过小恶,比如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互相小小报复使坏,小吵小闹小打过,眼下被这一群凶煞的闯入者大刀吓坏,显得老老实实的。
“王霸认识吧?我要找他,他现在在哪?”
“……”每户被堵上门的人家各自不同的答复,供出跟王霸认识的人,相关的事,也越来越多。
原来这王霸小叔王犬在长安赌坊营生,专门负责教训一些在赌坊里是使些下作手段被发现的狡猾之徒或是赢了大把钱离开的生面孔。
王犬此人好酒,好女色,更好赌,身后欠了一屁股债。
王犬此人结识了一帮混混,平日里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
王犬此人居无定所,有时候躺在路边也能睡一觉,此人若是手头有钱,一定会去窑子寻欢作乐,最爱去的就是仙女楼……
种种跟王霸和王犬相关的信息,被几队人收集。
撂了几句狠话,闯入者们迅速离开那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更是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谁也没有去报官。
位于巷子最角落,也是姑娘们性价比最低廉的一处妓院仙女楼,在最热闹的时间点,先是被一队八人问话无果后,砸了大半的桌椅碟盘,吓跑了大半的客人,老鸨自认不是吃素的,拍手叫来十来个手持锋利刀子的打手;下一瞬间,又是一队六人的彪壮汉子闯进来,一瞧见两方势力对峙,也不客气了,直接闯上二楼一通硬踹门找王霸跟王犬等人;过了不多时,又是一队十一人的彪壮汉子闯进来,一瞧见仙女楼乱作一团了,也不犹豫上来就帮着自家兄弟揍那仙女楼一众打手。
过了不多时,又有一帮彪壮汉子气势汹汹的闯入仙女楼。
再过了不多时,又有一帮闯入……
老鸨呆住了。打手们都被捆绑一团,丢在一处。
老鸨很快醒过神,拿出狠厉劲儿,对一众彪汉们大骂道:“这里是长安,你们今日不把砸碎砸坏的这些赔给我,我去告官,让你们一个个……”
啪——
一紫砂壶砸碎在地上。其中一人蒙着脸,眼底熊熊的恨意燃烧着,愤怒道:“臭婆娘,老子们要是找不回那堆东西,老子这一帮人就是死路一条了。你说,早点死跟晚点死,有啥子区别?”
“妓院快活几晚也够了。”有几人凶戾的笑着,“不行的话,就拉着一块去地底下,日日夜夜都能快活。”
姑娘们听得吓得魂儿都要飞了,门口被堵住了,她们只能围着老鸨身边,寻求庇护。
几十号彪壮汉子,就分散在仙女楼。另有几十人守在仙女楼四处的通口。
老鸨大着胆子瞧了一眼,看到了他们这一帮人眼底透着森然的寒光,就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似的,老鸨吓得心跳乱了,她颤声道:“王犬,王霸他们,就躲在这儿的地窖里面。”那一箱金银珠宝,她也不敢贪了,一并还给了这一帮人。到后半夜,目送着这一众强盗似的人物把十几口箱子抬走,把王犬、王霸以及另外十一人,都给抬着走了,远远地,直至身影、动静都彻底消失了,老鸨才腿软的坐到了地上。
“要不要报官?”一绿裙姑娘搀扶着老鸨手臂,担忧问她道。
老鸨猛的摇头,反攥住绿衣姑娘的手,“能在长安城城内这般嚣张的,哪是我这等小人物惹得起的?”老鸨眼睛瞟过被砸的七零八落的桌椅以及一些值钱玩意儿的碎片,心在滴血,可那仍旧被绑在一堆的打手们青肿的脸,又让她把委屈全部往肚里咽下去,“不能报!这时候绝对不能报!”
“犬哥他们会不会死?”绿裙姑娘哭咽道。
“忘了你那表哥吧。死的不是你,就阿弥陀佛了。”老鸨气炸道。
这一夜动静闹得很大,却如同石子沉入深潭之中,没有激起更大一点的浪花。
平民们怕惹事,陷入沉默。
老鸨怕再招来报复,不敢去找自己结识的一些老相好官爷们。
一日后,朝廷上,圣上也提及这桩事,但古怪又罕见的被一众官场上的老油条们,把事情轻描淡写了起来。右相谢运只能纳闷的附和着这一众人的说辞。眼下这些官场老油条们,有各自不同的派立,经常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骂起来升级到大打出手,如今竟能意见统一把这件事给轻描淡写了。右相谢运觉得稀罕,更觉得稀罕的圣上立刻派了亲信暗地里去查,很快就查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叫做林有福的江湖道人,擅长占卜改命之术。
王犬、王霸等十三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
私人钱庄很快步入正轨。袁有袁福两兄弟带着一帮兄弟从外地运送着一批邕州干货特产,到达长安,把干货特产转手卖了赚一笔,就带人接手了钱庄。
柱子受了吩咐,亲自来办理,把猛虎寨所有的兄弟及其家眷,重新做了一份详细的档案。
因为钱庄的事情,王欢欢临时通知让谢运把家宴的日子推迟六日。
谢运转告了陈氏一声。陈氏气得骂了一通,收到谢运的眼神警告,又无可奈何的照办了,准备的一批宴客的新鲜食材又得重新调用公中的银钱置办一批了,陈氏心疼的恨不能把王欢欢撕碎了。
谢运去拜访王欢欢。
在议事厅,谢运直白的问出来意:“钱庄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王欢欢问:“什么钱庄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