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监城很热,连空气都是干燥的,九点的夜幸好有繁星满空,不至于在深巷中行走让人心惊胆战。
任白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她不习惯穿短袖,步子放慢,眼睛也不敢乱瞟,手心都是汗,这条深巷,她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怕。
最近听别人说东藏有坏人想要拐卖小孩,贩卖器官,好像就快蔓延到监城了。班上女生个个胆小的让家长接送,她没敢告诉爸妈,但心里还是害怕,也就买了两块钱一把的美工刀。
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吠,她心一颤,瞬间不敢往前面走了。
她摸了摸口袋,把小型美工刀紧紧攥在了手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前方,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
僵持了几分钟,没听见狗叫声了,她小步地往前走,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走了那么多次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才没走几步,又多出了其他的声音,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美工刀在手上都黏黏的,全是汗。
任白都要哭了,早知道她就应该把家里的手电筒带在手上,现在该怎么办?
深巷的转角处稀疏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入任白的耳朵里,她动都不敢动,拉紧了书包。
要是那里真的有坏人抓小孩怎么办?他们肯定长得和怪兽一样,要把她解剖了卖钱。
她一想心里更害怕了,可是没听到有人的声音,要不是人,她后背都出汗了,凉风一吹,又热又怕,要是鬼,她估计会死得更惨了。
她慢慢地挪动,不回去不行啊,她今天家庭作业还没做,她回去晚了妈妈也会担心。
“我艹你妈的!程池你不是横吗?现在还横得起来吗?”
走近就听见怒骂声,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人,也不是坏人,应该就是坏学生打架。
可她又怕了起来,坏学生打架,她要是走过去肯定要被发现的,他们会不会打她啊。
她手指都是粘哒哒的,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她不敢惹这些人的,一看就是大佬,她惹不起,她怕。
她刚想绕大路走,可能耗时要多半个小时,可也没办法了,她不敢过去。
就听见一道清澈带了狠狠的声音:“要揍就他妈给老子揍,别他妈废话多,别他妈像个孙子似的,给你爷爷我念经。”
任白那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悉,也好好听,比她听过的所有声音都好听。
“我艹,我他妈今天弄死你!”
拳打脚踢的声音陆续传来,任白才知道刚才那种恐怖的声音就是拳头打在骨头上的声音,她脸色惨白,都忘记跑了。
因为,她被发现了。
有人的手电筒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跑都不敢了,那是一群混混学生。听说这种学生打人都超级疼,而且没惹他们也会被打,只要他们看不惯,就打。
任白被手电筒照得眼睛都疼了,也不敢移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人长得高高帅帅的,身材很好,脸看不清楚,眼睛很大很黑,看人又冷又狠,像头狼。
她缩了脖子,总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可现在没心思想了,她觉得自己今天得完。
“我……我……路过。”
说话都结巴,喘不上气,实在是他们长得太凶了。
那个人又把手电筒晃了几下,变音期,有点像鸭嗓,听着刺耳,果然没有那个人的好听。
“俊哥,就一路过的,看她那一米五没到的个,估计也就一矮星人,才七十斤没有的小学生,就让她过去吧。”
那个名叫俊哥的人看不见脸,听声音都不好惹,虎虎的:“狗子,去恐吓她一下,免得她告状。”
任白一下就慌了,都急哭了,看见走过来的人,比她高了一个脑袋不止,她攥紧了手心的刀和书包的背带。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道清澈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几分懒和嘲:“跑啊,小傻逼。”
不知道是不是被骂了给了她力气,她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都跑到了大街上了还没停下,直到撞上了公路边的围栏摔了才停下。
她喘着气,心都要跳出来了,往后仔仔细细地看,没发现人追过来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地上坐了好几分钟才起来,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才发现美工刀不见了。
肯定是刚刚跑的时候太着急了跑掉了,她想了想好可惜,可是她又不敢回去找,揉了揉眼睛,心想算了,保命要紧。
她踢着路边的石子,想到那张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眼睛的人,心里突突的,声音那么好听,一看也不像坏学生,肯定是他长得太好看了,被那群混混学生给盯上了,真是惨。
可是他真的好眼熟,她脑瓜一转,那不是她们班的留级生程池吗?
她又往回跑了两步,又停下了,算了,她打不赢那群人,能跑出来不被群殴都是上天怜悯了。
可她良心过不去,刚刚他还提醒她来着,她踢着石子,心里堵堵的。
从小的教育告诉她要善良,她现在这么做,跑出来了,程池在里面会不会被打死,那她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了,普法栏目说杀人要坐牢的,她怕。
她低着头,撞上了一个人,她长得矮,还很瘦,就被反弹了几米外,还差点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
她揉着头连说了两句对不起,心里很慌张,今天很背。
“小朋友,没事吧!”
声音很中气,任白抬起头,长得也很正,职业也很正,她心里一下子开朗了。
扯着警察叔叔的袖子就喊:“警察叔叔,那边有一群坏学生打人,把人都打得流血了,还……还要威胁我,我怕,我刚刚跑出来,你去救人好不好。”
她眼睛湿漉漉的,很真诚,也很清澈,警察也信了,问道:“在哪?”
“在拐角处的小巷子里,他们打人好狠,把人都打丑了,连脸都看不清了。”
她很着急,要是警察叔叔去迟了,程池同学会不会被打毁容啊,她不记得他的长相,但是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是监城一中的校草,长得肯定好看。
好在警察叔叔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赶了过去,任白松了一口气,她要快点回家了,不然妈妈肯定要着急了,还有她今天的数学作业三角形全等的证明题还没做,肯定得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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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里,一排少年抱头蹲着,分成两边,还互相“眉来眼去”。
他皱了皱眉,光天日下,打架斗殴还斗出感情来了。
他咳了一声:“叫什么名字,什么学校的,校长是谁,监护人是谁。”
看样子是查户口了,程池挑了挑眉,小case,他怕个毛,那边显然也不怕,都老油条了,还怕什么。
那警察一看这态度去,恨不得抽他们几巴掌,小小年纪不学好,打架都不当回事,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叫什么名字!什么学校的!”
声音明显加重,还拿了警棒,显然是恐吓。
程池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了句:“程池。”
态度不算好,也不差了,他觉得这孩子还有救。
程池都开口了,那边也不怂:“老子张俊,道上人称俊哥。”
“还老子!还道上!还哥!”那警察年纪不大,脾气自然不小,抡起警棍朝他屁股打了几棍子,这种小混混不教育一下不得了了,以后长歪了就是一股歪风气,影响监城治安。
见老大被打,都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出声。
“什么学校的!”
他再问了遍,问一句答一句,比挤牙膏还慢。
“监城二中。”
“监城二中。”
他刷刷两笔记了下来,这二中的风气真差,还是一中好。
“程池我艹你妈的二中!”张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人太卑鄙了吧。
他刚想起来凑程池,就被警察重新按了回去,动弹不得,还加上了手铐,他日。
“警察叔叔,程池他妈的是一中,不是二中!”
警察理都不想理他,在他眼里,这孩子就欠收拾,一天到晚满嘴跑火车飙脏话,不往正道上跑,还知道有学校荣誉感,真不容易。可他又不是瞎子,张俊这小子,就是颗老鼠屎,话没几句能听的。
“你们的监护人电话多少,来保释就走。”
张俊死赖皮不说,程池挠了挠脑袋,看来又得他小叔叔帮忙了。
他无害地笑了笑,脸上的淤青还有额角的伤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他拿过手机,拨打了个号码:“喂,小叔叔,我进局子了。”
话简洁明了,丝毫不带怕的。
那边顿了几秒:“我这边有事就不过去了,把电话给警察。”
程池挑了挑眉,把手机给了警察。
没过半分钟,程池就被释放了,警察叔叔还很热心地问他热不热,还给他端了杯凉茶。
程池也有礼貌地道了句谢,眼神瞟过还蹲着的张俊,挑了挑眉,是在挑衅。
张俊暴跳如雷,这狗日的居然就这么被释放了?他嚎道:“警察叔叔这不公平!”
警察也被他吵烦了,爆了句脏话:“不公平个屁,有本事你给你监护人打电话,老子立马放了你!”
张俊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还是让他在局子里蹲三天吧。总有一天,他要把场子找回来。
程池走在路上,手尖玩着一把小型美工刀,红绿配,果然是小学生的审美,鬼知道他怎么把这玩意给捡回来了。
话说那小学生真的好矮,估计比他家的二哈高不了多少。声音也软萌萌的,像个没断奶的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