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头一次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感慨道,“阿娘最是不喜巫术,如今也说这样的话,可见阿娘是真的怀念父亲。”
蒋悦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终究不过一闪而过,然后摇了摇头,“这个倒是其次,薛家的那些长老们,还有你二叔三叔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手上握着这样的好东西,每个人都想要,如今你二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你三叔,不知道会有什么应对之策,我想一想就很忧心。”
薛翎却不认同,活了两世,她自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怀中有璧,需得有护的这璧的能力。
如若不然,就算是交了出去,也是难以独善其身。
“阿娘只管放心,我心底有数,就算他们都是千年之狐,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薛翎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物品上,“阿娘前些时日,不是说了,要给燕儿配些养生的药丸,就差上好的野山参吗?这支有些年头,阿娘收起来,等这两日忙完了,我帮着阿娘一起配制。”
薛家本就是巫医世家,这药材之类的自然不会紧缺,不过自从父亲病重之后,药堂便是二叔三叔接管,极上成的好东西,落入二叔的手,就没有别人什么份了。
这样年份的人参,这半年来,薛翎已经不曾见到了。
故而,薛寄宏送过来的时候,薛翎想也不想,便先行收下了。
蒋悦看了一眼,却有些疑虑,“阿翎,你二婶婶多送了这野山参和头面首饰,不知是个什么打算?我瞧着,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必然是想套你的手里的医书。如今你收下了,东西却又没给,我看你二叔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回头不知道怎么算计我们呢,我们这样收下,会不会不妥,不如人参留下,这头面还回去吧。”
薛翎看向了桌子上的东西,“阿娘真是的,留一样和留两样有何区别,再说,”
她解释道,“这两样东西,绝对是二叔二婶私自落下的。阿娘只消想一想,二婶婶管家这些年,二房想来是克扣不少,如今二婶婶失了管家之权,那么不管是谁接手,这亏空该当如何处置?”
蒋悦明白了,她没怎么管过家,倒是从没有往这方面想,“阿翎你说的不错,到时候只要对账,就知道缺了哪些物事。”
薛翎嗯了一声,道,“不错,缺的物事之中,若有极其贵重的在我们手里,到时候只要祖母责怪二婶婶,二婶婶绝对会把我们拉出来挡着,祖母那个性子,要么都不罚,要么都罚,没有只罚二叔二婶不罚我们的道理。”
蒋悦又有些疑惑了,“阿翎,你既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算计,为何还要收下,你不担心吗?”
薛翎自然不会担心。
“阿娘,一味地退步并不能逃避祸事,今日二叔一计不成,来日指不定又要寻出什么新招,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见招拆招,就算爹爹不在了,我们长房嫡系,也不是他们二房庶出招惹的起的。”
她今日收下了二叔送的大礼,要回了被克扣的银子,然后借着薛凤的名,推脱了誊录祖传医书之事。
二叔那个火爆脾气,今日没有如愿,回去一定会狠狠的训诫薛凤。
薛凤和薛莲不一样。
薛凤对薛翎所有的不满和敌意,都流于口舌之快。
无非就是言语之间占些上风罢了。
既然没有实质性的仇恨,薛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让薛凤吃点苦头,来日若是不再生事,薛翎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这位堂姐一直过不去。
蒋悦不由得点头,夸赞不已,“阿翎现在的谋略便是我也自叹不如,你既然敢收下东西,想来已经想好了怎么解决此事吧!”
薛翎回答道,“阿娘别取笑了,明日里去跟祖母请安,只需要当面说及此事。我们主动拿到明面上来说,便可以杜绝了日后替人挡箭。”
蒋妈妈手里扬着一本书册走了进来,“太太,你刚刚说把这个拿给姑娘的,怎么落在桌子上了。”
蒋悦接在手里。
然后递给了薛翎,“这是阿娘这两日整理的一些药方,和薛家现在的并不相同,你先看着。”
薛翎接过来,逐一翻过,果然都是药方,或赠或减,虽不尽相同,但也有些大同小异。
蒋悦说道,“这些年在内宅无事,我一直在琢磨这制药术,因为受限太多,仅有小成,但是已经足够你所用了,除此之外,还是外伤术,我可以慢慢的教你。”
薛翎拿起书册,心底有个疑惑,一直没问,“阿娘,我跟你学,舅舅们会不会不高兴?毕竟这是蒋家术法。”
蒋悦笑了,“也不算蒋家术法,不过阿翎,我的想法和你们不一样,医术造福于人,不该因为家族门第之分,而受局限。你想学,我很欢喜,阿娘觉得,你以后的成就会远高于我。”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喧喧嚷嚷的。
几人看了过去。
只见吴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薛翎第一次见到吴嬷嬷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因为父亲的丧事刚过,府邸的下人也是着了素衣。
故而吴嬷嬷身上的素衣被浸染了血渍,便十分的明显。
蒋悦也是一惊,“这是出了何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吴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太不小心磕破了头,这会子流血不止,老爷也不在家里,请大太太帮忙去看看吧。”
蒋悦和薛翎对视一眼。
立刻就觉察出了这一句话中的漏洞来。
薛翎猜测,必是二叔心里不爽快,拿二婶婶出了气,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蒋悦行医之人,从不过问病患的隐私,她没有半分的犹豫,就转身拿了药箱,“阿翎,你不是想要跟我学外伤术吗?正好是个机会。”
薛翎也跟着起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