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被钟事了用平淡的语调简略吐出,却那么令人唏嘘。明芄的胸口仿佛堵着一股热流,热流中融着十分悲伤,百分惋惜,千分敬佩,万分动容。
“冰清玉洁的莲花刚一盛放,骤然变得漆黑恶臭,没过多久就爆裂开了,邪念将熙攘闹市中的房屋行人狠狠震开,还伤了见他倒地后前来扶他的几个人……我不知道在最后关头,师祖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拯救苍生的举动,到头来却变成这样一场闹剧。”
这时,篝火噼啪一下,山洞里瞬间黯淡不少。
明芄回过神来,默默看着钟事了,而钟事了则呆呆望着山洞顶部,眼眶里有微光闪烁。
“好了,睡吧……”弃枫走了过来,往火里又添了几根柴,然后又往外走。
明芄抬头问弃枫:“你去哪儿?”
“我守着洞门,免得又有人或妖兽闯进来。”
明芄看他腰间的烂剑,让他把黑召拿去傍身。
或许是因为和尚的故事太过精彩,当晚,几人一夜好眠。明芄腰间别着的睛晶石发出幽幽微芒,连夏夜常见的蚊虫都不来搅扰。
早上,明芄醒得最晚,发现身边又只有他们四个人了。钟事了一早去寻他队友,而尹牧行,深夜里就独自一人前去收集灵晶和妖兽了。
他们四人分工合他们四人作,风风火火地解决了早饭,开始了第二天的灵晶争夺战。
可是,这刚一开始,他们就撞到了两伙修士在争抢一团百十来块的灵晶。
这是个大场面,他们四人见状,立刻俯下身子,敛气屏息把自己藏在了巨树后面,暗中观察前方的局势。
没想到仔细一看,明芄就发现了老熟人。一见到那人,她便双目圆睁鼻孔翕张,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恨得牙痒痒。
那个用剑指着龙游谷三人,脚下踩着一只三阶九婴狐的傲慢红衣女子,不正是栗曼莎吗。她身边两男一女的同伙,也都是苍穹派中不待见明芄的内门弟子,其中一个男修,就是徐绍荣。
只不过,进入四象镜之后,栗曼莎就换下了素雅的苍穹派弟子袍,穿着一袭妖冶的猩红纱衣出来兴风作浪。其他三人也一样换了服饰,难怪明芄一下子没有认出他们来。
那三个龙游谷弟子里,有一人她感觉也有点儿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弃枫轻声提醒道,那人正是在灵岩测试的时候排在他们前面,还主动和他们聊天的龙游谷弟子公孙傅。
这时,公孙傅带着怒意开口了:“乐陶师妹,不用跟这种人多说,咱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硬拿不成?”
名唤“乐陶”的龙游谷女弟子却拦住了他,然后侧着头低声对公孙傅嘀咕什么,好像是在制止他的冲动行为。
乐陶深知人心险恶,对公孙傅耳语的是:“这几人都没有穿他们本派弟子服,怕是不安好心,师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乐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义正言辞对栗曼莎道:“这位同修,灵晶是我们先找到的,守护灵晶的九婴狐也已经被我们追杀许久。这才让你们从边上突然冲出后轻松击倒。于情于理,你们都不该独占所有灵晶。”
原来是灵晶分配上的纠纷啊,蹲在树后的几人心下了然。
栗曼莎轻蔑一笑,然后从容泰然地坐在了九婴狐雪白的身体上,保养得当的葱玉手一下下抚摸着它光滑靓丽的皮毛。那九婴狐被栗曼莎的三个同伙用灵力凝结成的结界制住了,但却还在苟延残喘,喉咙冒出“嘶嘶嘶”的喑哑低吼,好似不堪忍受栗曼莎的折辱,全身绷紧了想要挣扎起来,无奈挣不脱那三个高阶修士的束缚。
其他人不知道栗曼莎一伙人还留着妖兽的命做什么,弃枫却心知肚明,她是又要活剥这只九婴狐的皮毛。
“不该独占?”栗曼莎阴阳怪气道,“明明是我们见情况危急,出手制服了这畜生,否则你们三个废物早就被它吃了,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要灵晶?
乐陶被她趾高气扬的语调激怒:“你怎能如此蛮不讲理,在这之前,我们就已消耗了它大量妖力,才能让你们捡了便宜,这些灵晶少说也有上百块,我们何不平分?”
“平分?哈哈哈哈……”栗曼莎的笑声娇媚而傲慢,“好啊,你们身上所有灵晶,留下一半,我就放你们走。如何?”
栗曼莎轻易就露出了真面目,后面的公孙傅骤然大喝:“还想抢我们的灵晶?真是厚颜无耻,阴毒狡诈!”
龙游谷三人中,明显乐陶是带头的,公孙傅虽然是师兄,却甘愿做乐陶的副手。那他骂栗曼莎的这一句,栗曼莎便不屑亲口回复,而是狗腿子徐绍荣上前一步,指手画脚道:“你们太天真了吧,试炼规则写得明明白白,修士之间可以相互抢夺,我们帮你们猎杀妖兽,是大发慈悲,要你们灵晶,那自然是天经地义!”
那徐绍荣,在苍穹派里是出了名的两面三刀,趋炎附势。长得也是尖嘴猴腮,顶着个蒜头鼻,两个眼眶隔得死远,眼球也是白少黑多,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因他投了个好胎,自小又惯会溜须拍马,才得以送入苍穹派拜在长老门下。如今巴结上了栗曼莎,狗腿子的角色自是扮演得很出色。
而这种人,明芄和蒋梦裁他们最是看不上。
徐绍荣话音刚落,栗曼莎毫无征兆抬手就是一剑,剑气把那公孙傅掀翻在地。
栗曼莎刚才不去回应,是她自持身份,但该教训的还是不能放过!
乐陶和她另一位女同伴实在没有料到这个红衣女子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忙后退几步扶起公孙傅。公孙傅跌跌撞撞起身,眼睛因愤恨而瞪得硕大,拔剑向着栗曼莎就要和她决一死战,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乐陶二人忙将他拉扯住,小声劝阻:“他们有四个人,还都灵力充沛,我们只有三人,怕不是对手,为今之计,只好先撤,保住我们的灵晶为上。公孙师兄,切莫因小失大,前功尽弃!”
公孙傅用手捂着胸口,口鼻中渗出血来,但满脸不甘与暴躁,胸膛也一下下地起伏着,明显就是跟栗曼莎同归于尽的架势,却不得不听从乐陶的规劝,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忍了。
明芄一直在暗中查看这两方的动静,虽然她知道,栗曼莎一帮人的做法并无任何违规之处,但看着那种颐指气使,唯她独尊的架势,就恼恨得心里直抽搐。若是她有本事,甚至想直接夺了公孙傅的舍,然后非得让这个仗势欺人的恶女脱去一层皮不可。
她胸中愤怒的小火苗大有燎原之势。攥得青筋凸起的手掌被什么东西扣住了,明芄抬头,见弃枫正与自己对视,轻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轰!”前方巨响一声,原来是乐陶三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弃小保大,对栗曼莎几人甩出一枚灵爆符,然后三人御剑迅速朝不同方向奔逃。
“愚蠢!”栗曼莎轻嗤,然后踏着轻灵的脚步,直接向乐陶追去。
就算你们三人往不同方向跑,栗曼莎也只追着乐陶一个人,因为其他两人还没走远,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乐陶重伤甚至死在她的剑下。
越是团结如一的组合,在这种情况下就越不能放下同伴,越是团队的核心人物,就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栗曼莎一眨眼就阻隔了乐陶的生路。她甩动那柄秀窄的软剑,刺得乐陶忍不住哀嚎出声,原本就狼狈不堪的身体再添几道剑伤。果然,其他两人见状,立刻停下,调转方向就要来解救乐陶。
“我杀了你!”公孙傅吼叫着冲向栗曼莎。
“杀了我?不自量力!”
“砰!”栗曼莎一掌将乐陶拍了出去,让她直接撞上一棵巨树,乐陶重伤坠地,继而几乎昏厥。栗曼莎举剑迎接公孙傅的垂死挣扎,两三招之间,他又落得和乐陶一样的下场。
“龙游谷的废物果然不经打。”栗曼莎拍拍手,调转方向,就要去对付乐陶最后一位女同伴。
而那位女修,见两位同伴重伤,心知仅凭灵力不足的自己,绝对对付不了这个红衣女子,惊慌失措,举剑四顾,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乐陶竟然支撑着勉力爬起,出其不意地向栗曼莎冲过去,她的剑刚才已经脱手,只能用双臂死命挟制住栗曼莎的脖子,然后竭尽全力道:“彩丞,你快走……要是半天内我们不能脱身,你就用通灵玉召唤裁判……”
他们已经身处险境,伤势不轻,但还是不愿意直接使用通灵玉,因为一旦使用,就意味着主动放弃比赛。只要不危及自己的生命,那就不应该使用。
彩丞就是那位女同伴的名字,她听着乐陶沙哑的嗓音,看着栗曼莎抬起手掌,猛烈地撕扯着乐陶的头发,乐陶的鲜血沾染了栗曼莎的红衣,把那轻纱染成了黑褐色。彩丞知道,为今之计之有撤退,保留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灵晶,这样最明智。自己走了,乐陶不一定会死,但看着同伴被蹂躏,她岂能心安理得地逃跑!
栗曼莎扭着乐陶皮肉绽开的身体,鄙夷地将她甩了出去,却没成想,身后传来了那只九婴狐悲怆欲绝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