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残秋,秋风瑟瑟,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萧瑟的秋风木叶下,站着一个人,他掌中有剑。
虽然只是一柄黑铁劣质的剑鞘,没有甚黄金吞口,也没有宝石点缀,但江湖中不认得这柄剑的人几乎没有了,不知道他这个人的也几乎没有。
他的人十二三岁就成名江湖,而他的剑名满天下也不足两年时间,如今他年龄还不足二十,这柄剑已成为人人称道,谈之色变的神剑。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写得再好的人,也不敢自夸自己的笔墨乃是天下第一;反而武艺高强的人,却往往自夸自己的武艺盖世无双,无人可敌。
但凡武林人士,行走江湖之人,多数桀骜不驯之辈。所以江湖上死人才多,争斗才多,因为任谁都不会自认不如,混迹江湖,有时候颜面可比命还重要。
自然这也并非绝对。
有些人总会凭借自身技艺,压服天下,任意已经成为了这样的人。
一年前,当任意下得少室山后,天下第一、天下无敌等诸多名号就落在了他的头上,也造就于这一年来,任意过的是那么地闲适。
司徒百济为他在西湖建了个庄子,这一年他就住在西湖湖畔,他从五岁开始,花了七年时间就把武当派三十三种绝学练成。
然而从少林回来,仅在西湖边小住一年时间,少林七十二绝技,除去已经失传的,他又全部练成了。
五岁那时方才习武,自然比不过如今。
一年前,任意本以为放下这柄剑时,他的生命就要结束。
但现在,他不过是想做些还未完的事,然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任大哥,我们该走了。”
声音既娇且嬬,语音柔软清脆,还是那张圆圆的脸蛋,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模样;只是那双很精灵的眼睛变了,如今的曲非烟,眼神中只有骄傲。
“对啊,该走了。”
说着,任意挪动了脚步,接着自山道向山峰走去。
他走得很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纵然死亡就在前面,他也不会停下来。因为那并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们的。
“今天,会死很多人。”
“嗯!”曲非烟点点头,此刻,小丫头也背着一柄剑,像任意那样背着……即使此刻任意的剑,只是在手上。
“你不怕?”
“非非不怕!”
“那就好!”
山道不宽,却很长,这么样走,要走到何时为止?
忽然,一阵疾啸!从山道两旁林中传来,接着寒光朵朵,无数暗器打来,有若一天光雨,又宛如黑夜繁星,点点洒落……
任意左手拇指弹出了剑,血剑飞出,随而挥洒。
他一弹出血剑,不见如何运招,不见如何肃然,有着不过轻描淡写中的一挥而就。
正如一名书法大师带醉狂书,一位画家挥笔成画,看似轻松,其实却已不知是多少人所追求的巅峰之境。
只听“叮叮叮叮叮叮……”一阵金铁交鸣!
剑光掠起后,霎时就扑灭了寒光。
接着在任意足下,但见无数的断支、箭镞洒满在地,每一支箭都被劈成了两片;齐头至尾,均匀地分成两片。
然后,喊杀声立时响起,只见二十八道人影从两旁山林跃出,手中均是厚重的阔剑。二十八人挟之凌厉劲风,劈将斩落。
剑光漫空,杀气席卷。
面对这二十八人,二十八剑,任意只出一剑!
一道剑光斜斜飞起,宛如惊芒掣电!
一剑飞击之势,却是没人可形容的灿烂和辉煌,砭人肌骨,是连空气和清风都能划破剑气,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
剑光一闪,二十八柄断剑立即掉落。
等二十八人也落足在地时,任意身形一纵,人已不见。
人随着剑光。
剑光艳艳的,剑向着一人咽喉划了过去,然后另一人就看见了任意站在他同门的身旁,也站在了他的身前……银发白袍,手持血剑。
血突然飞了出来,他那位同门的人头,从项颈上掉了下来。
见着如此一幕,这人失去了想的能力,亦失去了行动能力,同时也失去了活着的能力。
倒下的只能是尸体,而站着的也将成为尸体。
其他人都想跑,可每当他们一动就会见着剑光,灿烂而辉煌的剑光,不可抵挡的剑光!
林中还藏着两人,他们是嵩山派‘锦毛狮’高克新和‘九曲剑’钟镇,他们都在寻找机会,寻找给予他一个致命的机会。
可是所谓的‘机会’并不存在,只在二人犹豫之间,地上的尸体就已经二十八具了。
实在太快了,这样的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就连一丝犹豫的机会也没给他们。
两人同时纵飞了出去,他们到最后还是要跑。
然后,‘九曲剑’钟镇就看见‘锦毛狮’高克新被剑锋绞住了脖子,一剑削下头颅,就像前面二十八名嵩山弟子的人头一样。
飞身落足,‘九曲剑’钟镇一颗沉下去的心就要跳了出来,他刚又想提气运劲纵跃出去时,身形徒然一止。
双目微垂,正巧看见一柄鲜红的剑锋从他咽喉向后抽了去。
疼痛与恐惧席来,他精神开始恍惚,在恍惚间,一条白色的身影自他身旁走过……
“任大哥,咱们就要到嵩山派的山门了,只要登上这些台阶。
任意轻声应了一句,两人的步伐仍然没有停下。
……
胜观峰,钟声“喈喈”地响起……浑厚、深沉、悠远、悠扬,却又带着那么些急促,那么些仓皇,敲钟的人害怕极了。
不止他在怕,嵩山派所有人都在怕,因为他要来了!
如今的嵩山十三太保,只剩下赵四海、张敬超、卜沉、司马德、沙天江和邓八公六人了;十三太保已死了大半,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人。
在他们眼前除了这人就只剩下了尸与血,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尸体残骸,直如人间炼狱,见着这一幕的人,无不脸色发白,露出惊恐神情。
这人手里是一柄剑,红红的,艳艳的剑。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那柄剑本来不是这样,剑是被血染红,是被敌人的血染红的,几乎已没人记得这柄剑它原来的样子,就如同没人记得……
有多少人死在了这柄剑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