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的乌衣巷,乃是建康城声名最盛的街道。
该因南晋最显赫的世家大族,包括王、谢二家,均定居在巷内。
乌衣巷朱楼夹道、画栋雕梁,这里是寻常百姓不可踏入的禁地,对于南晋而言,所谓‘乌衣豪门’便可代表南朝最显赫的豪门。
此时一队人马,从朱雀桥由御道右转,马不停蹄地驰入乌衣巷内,而那些把守的护卫见着这对人马不但不去拦阻,还肃立致敬。
他们的脸上无一不露出仰慕崇敬的表情。
因为那是谢玄!
他一身白色武士服,肩披披风,背挂他名震江左的‘九韶定音剑’,谢玄今年刚好四十岁,但外貌却更显年轻一些,瞧着好似只有三十岁的人。
伴他左右的是谢玄手下头号猛将刘牢之,北府兵的参军,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
两人下马,身后十多个亲随立即翻身而下,他们人人体型彪悍,下马动作整齐一致,仅是如此便可瞧出这些亲随个个都乃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士。
十多名府仆已出来为各人牵马侍候。
在谢玄领头下,众人从正门进入。
谢石迎上来讶道:“玄侄来得好快,昨晚我才向你发书。”
谢玄苦笑道:“小侄可未收到传书,只是先得到消息,那苻坚从长安进军洛阳,如今怕已快踏足边荒了,其兵锋直指我建康。”
刘牢之上前见礼。
谢石欣然道:“各兄弟路途辛苦了,请歇歇吧。”
说完,身边仆人便上前领路,把众人向主堂引入。
谢石拉住谢玄手,愤岔道:“那司马道子力主凭长江、秦淮之险,固守建康。又意主皇上避驾宣城,不过幸好二哥与王相驳倒了他。”
谢玄苦笑摇头,刘牢之跟在二人身后,三人通过一条小石径,进入谢安书斋所处的中园。
还未走进忘官轩,倏地先一名年青武士冲了出来。
见着他们三人,视若无睹,满脸怒色,已是愤然离去……
他叫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谢安的女婿。他虽乃王相之子又是谢家姑爷,却早已投靠了琅琊王司马道子。
此次苻坚倾师南下,谢安并未起用他,故而愤然离开。
……
书堂内,三人已各自入座,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谢安与其次子谢琰在内。
此刻,谢安气定神闲道:“玄侄为何心神不宁?”
谢玄苦笑道:“那苻坚兵力十倍于我北府,小侄实在难以心静。”
谢安笑道:“若心不静,神不宁,你又如何瞧出氐秦军的弱处,你又该如何主持这一场战事?”
谢玄道:“请二叔教我。”
谢安淡淡道:“那苻坚倾师南下,举兵百万之众,看似众志成城,却是定有内情!”
谢玄不解,众人亦是不明。
谢安又道:“苻坚此举,怕原因有二;一则必有人进言,二则也为转移大秦各族仇怨。虽看似是一招妙手,但大秦的内乱兴许也会转移到他百万大军之中。”
谢玄双目一凝,眼若精光!
谢安微笑道:“氐秦劳师远征,你说他军中那慕容垂、姚苌之辈,可是真就一心为主?且,大秦军中兴许已有我方一人。”
谢玄出声道:“二叔是说朱序?”
谢安点头道:“朱序兵败遭俘,我却深信他心向我大晋。”
谢石皱眉道:“朱序乃我大晋叛将,此人真的可信?何况朱序身在苻坚大营,想要与其通讯,也难比登天。”
刘牢之这时出声道:“末将手下有个人选,或许可以一试。”
谢安道:“道坚大可直言。”
刘牢之道:“禀安公,末将手下一名刘裕的裨将或能担此大任,此人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他不单武技高强,且轻身提纵之术亦然非常了得。多年来便一直是他负责边荒的情报收集,与边荒集最出色的风媒打过多年交道,他还晓氐族与鲜卑的语言。”
谢琰忽然道:“他是何出身来历?”
刘牢之话语一止,神色有些尴尬起来。
而谢石与谢玄二人均是皱眉,如今乃国危家亡的时刻,谢琰却还放不下门第之见,去计较一个人的出生,实在不好让二人如何说他。
不过谢安眼神轻瞥,谢琰立即止住了话语。
“道坚,你去唤那刘裕来。”
刘牢之道:“末将领命!”
……
昼夜不停的赶了一天路后,燕飞已远离了边荒集。
此刻,他正宰了一只羊,放在篝火上烘烤。
他已应下了传讯于谢玄的要求,只是现在他却还不知自己该如何接近谢玄,思潮起伏下,他又忽然想起‘燕云十八骑’来。
那十八人先不说战法、阵法以及那神射箭法,便是他们杀敌的枪法与刀法,燕飞也觉自己万不是对手。
倘若自己有一天与他们为敌,莫说十八人齐上,纵然自己独斗一人怕也会九死一生。实难想象到底是何人物才训练出这样一支可怕骑兵。
“或许高彦那小子知道,可惜就不知那小子如今怎……”
燕飞忽生警觉,接着从容自若道:“出来吧。”
枝摇叶动,一人影突然从树上翻身而下,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活着,不仅活着,却还有闲情在这烧烤美食。”
刚想到高彦,高彦就出现了。
燕飞割下一大片羊腿扔给他,道:“我也以为你这小子早死了。”
高彦摇头苦笑道:“还真就差点死了。”
燕飞道:“怎么说?”
高彦道:“我瞧见苻融的先锋军了,此刻正向边荒集赶去,想来明早便可达边荒。”
燕飞皱眉道:“也不知那些人离开了没有。”
高彦含糊不清的问道:“什么人。”
燕飞道:“‘燕云十八骑’。”
高彦吃惊道:“不会吧,那些人还没离开边荒?”
燕飞摇头道:“我离开时,他们正在大肆屠杀胡人。”
高彦喝道:“杀的好,那群畜生想杀汉人,现在却反过来被人杀。”
燕飞忽然问道:“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高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他们的来历,他们从不向人揭下面罩,我就连那些人的名字也不知。只是这些人自称‘燕云十八骑’。”
正当燕飞想要再问之时,一声鹰唳传来……
两人仰望月空,一个黑点俯冲而下,其速度之快,宛若一枝疾箭。
二人迅速躲开,却见一团黑影掀起一阵狂风,差点扑灭了篝火。
火光一暗,迅速复明,只见一只身子肥硕的苍鹰落足篝火旁,一双鹰眼直直盯着火上羊肉,不过它嘴中似乎叼着一卷白绢。
高彦惊呼道:“是它!”
燕飞道:“你认识?”
高彦道:“这只鹰便是那‘燕云十八骑’所圈养。”
徒听又一个声音响起:“过来。”
那鹰儿忽然转头,接着展翅一起,落在一人手臂上,而那人是何时出现的,来了多久,燕飞与高彦却是一点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