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目光再次落在这对夫妻身上,或者说是那银发男子身上。
任意神色悠然的回道:“我再说几句话,可好?”
这般询问的话语,邀月还是从这人口中头一回听得,扭过身子不去看他,淡淡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多废话,快点讲吧。”
任意笑了笑,转头看向梅二道:“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梅二惊恐道:“你也要我杀人?”
任意摇头道:“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要帮我传出去。”
梅二稍以定了定神,道:“你你讲。”
任意缓缓道:“十七年前,当时中原八义的翁老大,喜好结交朋友。那时的他,只要有朋友找自己,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对朋友亦然慷慨解囊,如此有个义薄云天的称号。”
但听着中原八义翁老大时,虬髯大汉身子一震。
梅二先生道:“义薄云天翁老大之名,我也知晓。”
任意微微额首,笑道:“那你也该知道,如此一个人,那他开销一定很大,他翁老大非是生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他又怎能有求必应,来者不拒?”
梅二先生豁然道:“你是说那翁老大在暗中做无本买卖?”
任意淡淡道:“这并不奇怪!铁甲金刚铁传甲正因朋友所托,暗中调查此事。他先故意结交翁老大,果然发现了他暗中勾当。”
梅二先生道:“所以铁传甲便杀了翁老大,使得中原八义其他几人十余年来,一直追杀他?”
听闻此处,李寻欢看向了自己的仆人,他总算明白了,明白了他隐瞒的秘密,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梅二先生转念一想,吃惊道:“可是江湖上只道铁传甲忘恩负义杀了朋友,却从未提及翁老大铁传甲为何不讲出来。”
任意笑道:“世上自私自利,自作聪明之人不少,也有这般蠢笨如猪的傻子这蠢材念及翁老大乃真心要与他交好,不想坏其义薄云天的名声,便对此事只字不提。”
梅二先生恍然道:“你要我把事情传开?”
任意点头。
梅二先生大声道:“好,我一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传出去。”
语罢,任意看着邀月道:“你既不想待在这休息一晚,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邀月身形立转,迈开了脚步,轻风动裙,飘飘若仙。
任意也背负着双手,跟了出去
人已离开,李寻欢长叹道:“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虬髯大汉张了张嘴,最终说道:“我与翁老大虽相交甚浅,但他是真心待我。”
梅二先生惊奇的看了大汉一眼,即便再蠢的人也知他就是那铁传甲了,不过当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快把你少爷的伤口露出来,我要先给他祛了毒脓。”
铁传甲难敢迟疑,他们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倘若少爷真这样被拖死,岂不是太冤枉了一些。
李寻欢任由铁传甲帮他褪去上衣,寒风拂来,酒也醒了不少。
红孩儿躺在地上,气力恢复了几分,他恶毒的盯着李寻欢道:“你敢废了我的武功,你你不得好死,我我要你不得好死,还有那两人,他们也不得好死!”
李寻欢沉声道:“你不该招惹他们。”
红孩儿大笑道:“天下没有我招惹不得的人,你可知我爹娘是谁?”
李寻欢道:“无论你爹娘是谁,也惹不起他们。”
红孩儿嘶声道:“你好好听着!我叫龙小云,我爹是兴云庄的龙啸云,我娘是林诗音。我会告诉我爹,是你们害了我,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该死。”
刹那之间,李寻欢宛如被巨雷轰顶,瞬间震散了魂魄!
他木然坐在那里,任由利刀割开他的肌肤,割去他的血肉也毫无知觉,那双充满生机,生气的眼睛,已变为死灰。
铁传甲如何不知自家少爷的过往,如何不知少爷深爱之人。
他亦是面色惨变,汗落如浆。
龙小云见着两人的变化,惨笑道:“你们怕了,你们也知道怕了,怕的还在后头。我爹爹与小李探花李寻欢乃八拜之交,得罪了我,谁也别想好活。”
铁传甲暴喝道:“你以为你爹很了不起?要不是少爷的威名,你以为龙啸云是什么东西?好好看清楚了,你眼前之人就是李探花,李寻欢!”
江湖上一直流传的一句话“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世间没人能躲得过飞刀绝技,当飞刀掠出刀光的刹那,飞刀必将落在该出现的地方,江湖中人无不相信飞刀绝技的神奇。
然而,不相信小李飞刀的人都死了。
龙小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竟会是李寻欢,若是李寻欢废了他的武功,该能如何?
龙小云大哭道:“你为什么不救我,那男人叫我杀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你该死,你该死,你是故意不救我!”
没人应他的话,因为这孩子并不知道,飞刀固然可怕,飞刀固然传奇,却仍及不上邀月,及不上任意,及不上他们。
邀月,任意他们夫妇是否还在天机棒之上,是否超脱了兵器谱的排名?!
夜深了,小镇外一片寂静。
雪花飘落,落雪又渐渐停歇,冬日尚未走出阴云,还未到春阳到来之时。
邀月走在前头,任意跟在左侧,他们对调了一番,路上冰未化,雪未融,寒风飒飒,风中忽起人声
一共八个人,他们埋在雪地里,直到他二人走近,八个人霎时而起。
有刀有剑,有斧有钺,八人携之各种兵器,挟裹着凌寒厉啸,朝着他们劈将斩落。
邀月轻轻的一挥手,一股罡风刮起,风雪霎时如圣谕召令一般,瞬息而动,将所有攻势化解于无形,漫天寒光倏的消失。
她飘身掠起,身形一去既没,就仿佛与天地交汇在了一起,融进漫天风雪之中。
杀机凛冽,卷天覆地!
等她再次现身,八具尸体方才落地!
邀月回身,当看见那男人如醉如梦,仿佛快睡着的模样,不禁又是一阵胸闷。
“你是死人?”
任意懒洋洋的摇了下头。
邀月道:“那你为何不出手?”
任意煞有其事道:“你邀月要杀的人,何须我来胡乱出手,何须我多管闲事。”
“你”被他的话说的一时无言,邀月只能悻悻而道:“你知道便好!”
说完,倩影一转,再次迈开脚步。
万里荒寒,夜下的两人慢慢走在雪地中
他们走得很慢,真的很慢,无尽风雪,仿佛有着无尽的路途。
过了许久,邀月咬着樱唇道:“你你为何不开口说话?”
任意叹息道:“你如此护着我,我不忍开口气你。”
邀月一别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我只叫你说话,何时要你说故意气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