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使人失去理智,姜浩华拎姜曼微跟拎着一只小鸡似的,等她恢复了理智,看着他冷峻如霜的侧颜发怵。
她这样利用了姜浩华,只因为先前他对自己的好,但姜曼微也知道,他毕竟是个市井之徒,发起怒来说不定亲妹妹也打。
这都是什么事啊,姜曼微万念俱灰,惹恼了张英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招惹了姜浩华。
叫家长是必定的了,继父那么爱面子,她双腿在打颤,脸色惨白。
在她以为姜浩华要她好看的时候,他只是把自己摔在了地上,一改款语温言的,眼微微眯起,鸷狠狼戾,像头凶狼:“你,好自为之吧。”
姜曼微张了张嘴,才发觉姜浩华把自己丢在了烟丝胡同口,撇去他没为自己遮掩这事外,姜浩华对她是极好的。
他蛮粗俗的一人,却懂得尊重她小女生的心思,该给的从来少不了。
继父给了她富足能够显摆的背景,可父爱是少的可怜,母亲更是没空去理会她,姜曼微不比常人,这段时间姜浩华大大填补了她亲情上的缺失。
还未入秋,梧桐树上的紫花早在晚春落完了,树叶青黄交替,姜曼微不由回忆起刚去找他的时候,关怀备至,雪白贝齿深深的陷进红唇里。
她承认此时有些舍不得放开姜浩华,踉跄数步上来抓着他的袖口,可怜巴巴:“哥……”
姜浩华居高临下,没有动容,他不是什么大善人,自父母婚姻草草收场便孤身一人,那个赌鬼老爹从来自己都顾不上。
母亲很快带着姜曼微嫁给镇上的有钱人,生怕他要攀咬她们,每几个月都要送一笔钱来,千叮咛万嘱咐别再有别的联系。
他如何能不清醒明白,无论哪头都与姜浩华没什么关系,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姜曼微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利用他,利用他以为亲人失而复得的欣喜过望。
毫不留情的抽回手,姜曼微差点摔了个跟头,他很顽劣的笑了,洋洋盈耳:“假如你真当我存在,早几年就该来找了,你找我时我以为你最不济是零花钱不够用,需要找个掏钱的人。
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拉我做垫背,把我划入你的算计里。
事到如今,姜曼微,我是你哥吗?”
还是什么冤大头?
他开的可是镇上生意最好的麻将馆,赌徒就爱来这里混迹,好的人家深恶痛觉,但钱从来不缺,姜浩华这个人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姜母给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一晚上收益的,她能从那个男人手里拿到的,再扣去七七八八花销,送到他手里的只是抠出来的小钱。
姜曼微最不该骗他的感情,他是凉薄,见惯了那些为了钱生剁手指,和着浓稠血液赌桌的场景。
这些造就了姜浩华的铁石心肠,那些赌徒既爱他又怕他,没人敢在他的地盘耍赖,他们都觉得姜浩华狠起来那是杀人也不眨眼的。
他比谁都敢豁得出去,没什么可失去的,用姜浩华的话就是:“我姜崽就是烂命一条,我老子跑了,我妈让我离她生活远点,要真把我给惹急了,这里的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姜曼微被他眼底的杀气腾腾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像个木桩子,等到姜浩华走了,她站在原地泪如泉涌。
陈意欢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把姜曼微策划了一星期的局破了。
她手段很隐秘,没有和姜曼微正面对上,要想挖起一棵完整的树,拦腰截断是最蠢的办法。
根深达地下,斩草要除根,若是想把她连根拔起,需得牵动四方。
姜曼微自作自受,今天她的手段全回报到了自己身上。
周一怕是要热闹了,陆瑰倚着墙看井旁正敲打衣裳的少女,她长发及腰,裤管挽至了小腿肚,露出大片的雪白,曲线柔软,脚踝沾着晶莹水珠。
陈意欢没有得意忘形,她从没有把姜曼微当做敌人,甚至交集少的可怜,她尚且如此恨她。
去了一个姜曼微,或许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姜曼微。
她这次出手了,虽没有透底,可也是给那些看陈意欢不顺眼的人一个警示。
果然周一,还未到教室已经是沸沸扬扬,一班也难得八卦在说姜曼微的事。
郭晓琴是在场的见证人,已经许久没人围聚在她的位置上,热闹极了。
“我怎么知道她是这种人嘛……那时候……她推门过去砰的一声,我们都以为是真的一样……她哥说是她……”
“她长得那么好看竟然心肠这么坏!”
“意欢怎么惹她了,要做这种事情?”
“真是蛇蝎心肠!”
“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真会装的。”
“讨厌,那以后还要看见她。”
郭晓琴此时乐此不疲的说着姜曼微的不好:“她就是自以为聪明!偷偷去找陈意欢还以为我不会知道,当我们都是傻子,还说……”
姜曼微磨磨蹭蹭踩着上课铃才进了教室,里面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的。
“哇!太狠毒了吧,姜曼微她……”看见她突然就止住了话,几十双眼睛看着姜曼微。
昨晚张英兰就给她父母打电话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吃晚饭,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的。
姜母看到电话显示是老师,立马扬起嘴角,自信满满的拿给继父看:“是老师,肯定是因为这次单元测曼微成绩进步了,她这学期可是英语课代表!二班就她英文成绩最好!”
继父心情很好,没注意姜曼微脸色已经纸白:“她学习一直不错,漂亮又懂事从来不牢你费心。”
“老公,这次换你来接吧,你还从来没和老师说过话呢!”姜母喜滋滋的递过手机。
姜曼微紧张拔到了极点,摇的头发凌乱,唇已无色:“不,不!妈不行。”
她妈瞪了她一眼,又安抚有些失望的丈夫:“没事的老公,这是曼微害羞呢,你接吧,她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而已!”
她亲眼看见继父按下接通键,面色又喜转青,凝重严厉,冷哼甩下手机:“真是你的好女儿!”
愤愤的上楼了,姜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忙捡起手机问了老师两句,姜曼微已经失了魂魄,坐在位置上宛如一具尸体。
姜母保养得当,嫁了继父更是养尊处优,到底是冲着美色娶的她,出去应酬多有面子,所以她也明白自己一直没得丈夫的真心。
在家中多看眼色,过得有些憋屈,这通电话听得她额头青筋狰狞,咬牙回复:“好的老师我明白了,好好我一定去学校,嗯,嗯!”
挂了电话,她一个巴掌甩在姜曼微的脸上,红印立马浮现,怒极了,手指着她:“我送你去学校就是让你做这些勾当的?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比你哥听话,姜曼微你太让我失望了!”
姜曼微感觉好像嘴被打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回涌,捂着肿起来的左脸怔怔出神。
而姜母已经踩着楼梯,“噔噔噔”的追着丈夫上去,裙摆险些把自己绊倒,直喊冤枉:“老公!你听我解释!这事我也不知道啊,曼微什么也没和我说,我还以为是……”
第二天早上,她已经不敢再提不去学校的话,站在班门口,经过一夜脸上的手指印已经消掉了,但双眼浮肿。
可见是哭了一夜,像核桃一样,已经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她小声抽气,刚刚说她恶毒的人,是平日里常常缠着她闹腾的男生。
此时看见姜曼微就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她一眼的样子。
声讨她的话题随着姜曼微的到来结束,可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像在指指点点,她差些喘不上来气。
老师进门时,重重的咳嗽一声:“好了!不要东张西望的,上课了!”
姜曼微从未觉得如此煎熬,只希望上课的时间更长一些,不要让他们在像刚刚那样看着自己。
张英兰是英语老师,教一班也教二班,上课的时候特别提到这件事:“同学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就算再有什么,和睦相处度过这三年大家就四散各奔前程去了,学校是教你们学习的,而不是什么结仇的地方!记住自己的本职本份!”
陈意欢深有感触,这话像在数落姜曼微,听进去也像在告诫她自己。
金念真做过的事,收拾孙婶,结果柳长青记恨在心,欲绑架了他连累陈意欢。利用黄婉婷,她头上的那道疤现在仍清晰可见。
善有善果,恶有恶果,可自有因果报应,神明自知。
或许她那时应该用更温和的处理方式,现在姜曼微已经恨不得让她下地狱。
这仇这梁子恐怕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她忍不住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陆瑰趴在桌上,闭目不耐的转了个头:“啧。”
语文老师是个小不点,长的有点年轻,平常就有点怵陆瑰,她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诉衷情中,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