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见目的达成,也不多留,起身整理了衣衫,对着紧绷双唇的男人说:“好了,小北我送到了,我也该走了。”迈出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着还僵在原处不动的男人说,“对了,她好像找你有事,大半夜的敲你的门。”
苏莫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恨不得将桌上的杯子扔过去砸死他,可是,他不能,当年中了他的计,就被苏清生生打入地狱,而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若是杀了他,自己得了小北,也不会被苏清看重,更何况,以苏夜的身手他不一定能赢,所以,他只能继续隐忍,直到击败他的一天。
“来人!”他低吼,面具下的紫眸变成深色,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努力压制的怒气。
守在一旁的手下听见召唤,立刻上前,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白色手套指了指贵宾席,厌恶的表情让人以为这里是比茅坑还要脏的地方:“把这间贵宾席内所有的东西给我扔了!”
只要是他碰过的东西,他都觉得肮脏,哪怕是一同呼吸的空气。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整理东西,苏莫沉着脸迈步出去,他要去问个清楚,那女人深更半夜找他究竟有什么事。
走到门口,门外守着一排腰间别枪的男人,见苏莫走来,立刻齐声喊道:“莫老大!”
他点点头,推门进去,他的眼早已适应了黑暗,因而准确无误地走到她身边,她的呼吸很轻,仿佛簌簌飘落的白雪,洒入他的心田。
黑暗可以隐藏许多东西,包括情绪,他伸出手触碰她光洁的脸,因为隔着手套,所以感觉不到最真实的她,他沉吟片刻,忽然脱下了手套,露出修长干净的双手,手指处带着一枚黑色扳指,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品,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那日母亲凄美的眼泪,她那样美,冰蓝色的眼眸仿佛深海底部最纯净的海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几乎要将他灼烧,她用着最美的英式口音对他说:“这是你爷爷的遗物,r,你好好收着,它会带给你幸运。”
他伸出手,试探着触碰她的脸,那样温热而又柔软的触觉,这样的陌生感让他皱起眉,他还是不适应将手套脱下来,他的手太脏太脏,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浸进了肌肤,在骨子里肆意泛滥,他不要用这样一双手去触碰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收回手,将手套带上,那手套就像是皮肤一样,只有带上它才会觉得安心,就好比脸上的面具,带了这么多年,已经与他融为一体,面具能隐藏太多不能示人的秘密。
在午夜的漆黑中呆坐了一会儿,苏莫见她还没有醒的意思,便翻身上了床,原本宽敞的双人床突然变得狭小不堪,他侧身躺在床上,身边女人安静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初见时她令人头痛的聒噪。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脸上,这样的感觉,比握着枪入睡还要安心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早上了。
他看向怀里的女人,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看样子是在装睡。
苏莫了然一笑,金色面具下的紫眸闪着清冽的光泽,他忽然想要戏弄戏弄她,于是凑近她的脸庞,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一吻怀里的女人身体一颤,却没有睁开眼。
郁小北其实早就醒了,梦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睁眼一看,居然是个男人的手!
她惊愕地侧过脸一看,一张带着金色面具的脸,下颚棱角分明,凉薄的唇瓣紧闭,他低低的呼吸在耳边回响,郁小北忽然停下了动作,乖乖地躺在原处,面颊绯红。
他们靠得这样近,郁小北很想伸手取下他的面具,看一看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在等,等他亲自在她面前取下面具。
苏莫低低一笑,起身离开她,银色发梢扫过她的面颊,留下玫瑰的暗香。
闭着眼的郁小北不清楚他要做什么,装作熟睡的样子,身体僵硬,她快要装不下去了。
这时,她感觉身体腾空而起,惊慌地睁开眼,却瞧见对方戏谑的眼神,她被他横抱而起,为了避免摔下去,她不得不伸出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你总算醒了。”他抱着她,抬脚往洗手间走去,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潮红,像熟透的苹果,诱人的美。
她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苏莫却没有动作,反而问她:“你昨晚来找我做什么?”
画面切回昨晚
郁小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今日自己的回答有些懊恼。她当时是故意说“陆言彬”的,他的半真半假惹怒了她,她非要将他也气到心里才觉得平衡。可是他一走,自己又后悔了,其实心里明明不是那个答案的,为了赌一时的气,吐出来的答案就成了打酱油的“陆言彬”。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白日里他带着面具的脸,他会给自己做秋千,会别扭地解释着不是虚情假意,这一切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
郁小北用被子捂住头,懊恼着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难受极了。不行!她必须给他说清楚!
跳下床,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团黑影站在面前,阴森的风从门外飘进来,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张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郁小北低眉,盯着装潢华丽的地面看了一会儿,才吱吱唔唔地出声:“其实昨天的答案,不是陆言彬。”
他的喉咙一紧,想起昨晚苏夜的话,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强烈的不安在心底盘旋,他忽然不想听到她的回答了,于是出声打断她快要窜出口的话:“好了,你先洗漱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待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苏莫放下她,转身就走,他怕再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做出不明智的举动。郁小北错愕地看着空荡荡的门,方才的气氛荡然无存,她回身,看着镜中朱唇微启的女人,拧开了水龙头,哗哗哗的水声冲走了来不及说出的话,只剩下落寞在歇斯底里地蔓延
“莫老大!”在门外收了一晚的手下眼里布满血丝,却依旧夹紧菊花不敢怠慢。
他略微点头,顺势结果小弟递来的烟,借着pp的火光点燃。凉薄的唇含住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他的目光在烟雾中显得颇为迷离。
站了一会儿,他抖抖手里的烟灰,吩咐手下说:“叫人给她把早餐送来,还有,拿一套衣服来,越保守越好。”
早餐很快被送进房内,郁小北看着一大堆的食物,却没什么胃口,昨晚的兴致勃勃也一时间烟消云散。
“小姐,这是您的衣服。”一个女服务员将口袋放在床边,正要走,却被郁小北拉住:“拿衣服给我做什么?”
那人也是听上面指示的,并不知道情况,茫然地摇了摇头。
郁小北松了手,走过去,翻开袋子,露出里面莫绿色的连衣裙。衣服是新的,商标都没拆,上面的价格让她的眼皮跳了跳,从小到大还真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
低头看了看身上暴露的遮羞布,她毅然换上了连衣裙。
匆匆吃了几口早餐,郁小北起身出门,反正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刚跨出门,所有人的眼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仿佛在打量着什么怪物,郁小北觉得毛骨悚然,难道是自己衣服穿反了?
她低头一看,没有啊
正在疑惑,耳边忽然响起雷鸣似的喊声:“嫂子好!”
她的头上升起一条条黑线,唇角抽搐嫂子?
话说,这苏莫不近女色,这是众人皆知的,但凡有女人对他,他皆是狠心弃之。如果是生意上或是道上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他倒是会好言相待,不过一旦利用完了之后,便不再甩视,甚至,连名字也叫不出。
可是昨晚却在这女人房里过了一夜,又派这么多人在门口守着,护她周全,你说,这不是嫂子是啥?
郁小北顶着一群人灼热的目光,弱弱地辩解:“我不是什么嫂子”
那些个大老粗以为她是害羞了,皆是忽略了她单薄的辩解,其中一个上前来:“嫂子,老大吩咐过了,您要是醒来了就备车送您回去。”
她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好你个苏莫,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我还偏不随了你的意!
清了清嗓子,郁小北拿出大姐头的气势:“我跟他还有点事没说清楚,快带我去见他。”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早上莫老大就吩咐过了,如果她醒了就立马派人送她回去,可是现下她却又提出要见老大,这
其中一个倒是暧昧一笑,这女人找男人嘛,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呢,是谈钱,另一件嘛,就是谈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后者,难道说昨晚老大没有满足她,今早特地来找茬来了?
那人自以为猜中了内幕,得意洋洋地站出来说:“老大正在会客厅开会,大概过会儿就要出来,您要不要坐下来等等?”
郁小北也不着急回去,反正回去也是上、看电影,还不如守株待兔,将苏莫给揪出来问个清楚。
于是,在众人的簇拥下,郁小北会安排到了会客厅旁边的房间,好吃的好喝的如数奉上,俨然一派供佛的架势。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会客厅的门打开了,出来几个身着西装的斯文中年人,虽说年龄在那儿摆着,可是对苏莫却是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