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到嘴边的话又慢慢收了回来,坐回椅子上,继续观看着好戏
围观的人都开始沸腾,第一次看见一个柔弱女人挑战高大白人,还是个跟男人一样野性的女人。
那个英国男人被她打得连连后退,有些狼狈,另一个英国人当然也没有闲着,伸手去拽她,她一边挣脱着,一边继续对着眼前的对手出拳。
当然,力量悬殊的原因,她最终还是被甩在地上,拳脚伺候。
因为吃了亏,所以那两个男人下手非常狠,围在一旁的人都能听见拳头打在肉上沉闷的响声。
马琪站在一旁,捂住嘴,害怕极了。
照这样下去,郁小北必死无疑
郁小北抱着头,蜷作一团,她已经痛到麻木了,血气一个劲儿地往上涌着,轻轻一咳,就是一摊血。
她看着地上的血,却忽然大笑起来
多好,我们都死掉,一起在地下团圆。
下辈子,她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然后去牵他的手,不管怎样,都相信他,永远都不会放开他。
“苏莫”她轻轻唤着,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他温柔的眼眸还在眼前摇晃,她在无边的幸福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别打了她已经晕过去了”马琪察觉到她的异样,也顾不得别的,惊声尖叫出来。
那两个英国男人住了手,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仿佛死去般沉寂。
打她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他们也不打算继续教训她,围观的人见没有看点,也纷纷散去。
马琪跑到她身边,伸手探她的鼻息,在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后,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扶着她挪到角落里,马琪拍拍她的脸:“小北,你快醒醒”
然而,对方却依旧紧闭着眼。
这时,却有人走到铁栏前,对着里面嚷嚷:“2073号2073号”
马琪立刻挥手:“这里”一边喊着,一边将郁小北扶着往铁栏边走去。
来人将她接过去,放在抬来的担架上,再一次地锁上了铁栏,霎时间,铁栏里的人喧哗起来。
大家开始质疑,这个女人的身份。
要知道,进了这铁栏,就没人出去过,而她,却是第二次被送出去了。
“她怎么样了?”文森特淡淡开口,他刚出席完宴会,身上还穿着黑色礼服,他俊美如神抵,管家结果他手里的东西,微微一愣,问:“伯爵说的是苏小北?”
“嗯。”他轻应一声,往楼上走去。
管家跟在身后,有些疑惑,却飞快地答:“她断了两根肋骨。”
文森特的脚步顿了顿,松开了领结,不再言语。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听见郁小北的呼吸声,她的脸很苍白,点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文森特站在床前静默地打量着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她,典型的东方女人样貌,粉色嘴唇,乌黑长发。不过她似乎很不安,连睡着时都紧锁着眉。
“她醒了告诉我。”文森特吩咐着身后的管家,转身离去。
清晨的光透进古堡,将里面的黑暗一扫而光,郁小北被这光亮唤醒,挣扎着张开了眼。
她的睫毛上凝结着金色的光芒,像停靠在上面翩翩欲飞的碟。
微眯着眼,她扫视着所在的位置,欧式风格的布局,让人以为来到了中世纪城堡,不过,她也的确是到了古堡。
刚动了动,就感觉到钻心的痛,细枝末节地从肋骨处传来。
“真过分。”她低声嘟囔着,“两个大男人还下那么重的手,真是没风度”
“哼。”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她被吓了一跳,侧眼一看,竟是那个讨厌的金发男人
他倨傲地看着她:“你以为,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会手下留情吗?在牢狱里,没有怜悯,只有、战斗和死亡。”
郁小北艰难地坐起来,与他平视:“你错了每个人原本都是善良的,是你,你这个恶魔把他们逼成这样的。”
他挑眉,并不同意她的言论:“我不过是把他们的本性给激发出来罢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不会她才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郁小北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多想杀了他,替苏莫他们报仇。可是她却无能为力,连她自己的命都捏在他的手里,杀他,谈何容易?
“很好,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无奈,苏小北,你已经开始堕入黑暗了。”他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道出事实。
郁小北心里一惊,赶紧收回目光。
“休息好了,就回去吧。”文森特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想起那灰暗的地下监狱,郁小北就不寒而栗,她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吗?
她倒宁愿昏迷不醒了。
无论她多么不情愿,还是被人给“请”到了地下监狱。
再一次回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郁小北纯白色的病服像是黑夜里的一点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每个人都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猜测着她这样反复进出的原因。
她本能地垂了头,往角落里躲去,身上的伤还没好,每走一步肋骨都发出尖锐的疼痛。
马琪瞧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走到她身边,乌黑的眼眸亮亮的:“真好,你没事。”
郁小北有些感动,她们素不相识,她却总是帮她。谁说这里的人全然没了人性?眼前这个不就是个善良的人吗?
在角落里坐下后,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地牢里的人都是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里是哪个国家,不过从金发男人的外貌特征上看来,这里应该是欧洲。
凑近了马琪,她小声问:“你们都是为什么被关来这里?”。
“她近来怎么样?”吃早餐的时候,文森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管家有些狐疑,不知道他问的是谁,难道是布拉辛蒂公主吗?
于是弯了弯腰回答:“公主她近来安好,昨天还送来请帖让您去参加后天的舞会。”
文森特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抬起一双海蓝色的眼,不悦地说:“我问的是苏小北。”
管家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起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想了想,回答:“她还是在地牢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文森特皱了皱眉:“把这些天的录像给我调出来。”
“是。”
画面上的女人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接住面包,递给身边的另一个女人。这么多天都是如此,他诧异地问身后的管家:“她还活着?”
管家也不知道,便命人去看,在得知她依旧完好无损的消息后,众人都有些诧异。
“那些面包她没有吃。”文森特眸色变深,“那她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这”管家也很疑惑。
“把她带上来。”他感兴趣地在沙发上坐下,原本以为这次回来能听到她快要受不了的消息,这样他就可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只是,令他诧异的是,她竟然好好的呆着,没有打斗也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似乎已经打算就这么等死,这和当初那个倔强的她可不一样。
地牢里,郁小北正在屏障里跟着那个古怪老头练功,冷不丁听见马琪的声音:“小北,有人找你。”
郁小北疑惑地走出来,瞧见铁栏外有人冲里面嚷嚷着:“2073号”
她抿了抿唇,一定又是那个文森特找到什么好法子来折磨她了。
身后的老头低低一句:“一切小心。”
她心里一热,这老头虽然一开始很讨厌,但是这些日子的接触看来,他对自己很是关爱,一定是跟母亲有关吧,不过一问起他的身世,他却闭口不答了,只说,萍水相逢,分别之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时,所以不如不知。
依旧是被洗得干干净净后送去了文森特的房间,他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没有吃东西。”
她心里一惊,虽然在练功的时候避开了监视器,可是她把面包给马琪的时候却忽略了这个问题,心里暗骂着自己的大意,表面上却故作平静:“太硬了,吃不下去。”
对方没再说话,一双鹰目死死盯住她,让人心里发慌:“来人”
两个女仆走进来,弓着身子听从指示。
“把东西呈上来”
几分钟后,仆人们推着精致的餐点进来了
郁小北被诱人的香味刺激得险些流出口水来,她哼了一声,别开脸去,但那香味却好死不死地一直在她的鼻息间萦绕,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文森特观察着她的神色,在瞧见她偷偷咽口水时,眸子闪过一丝光,于是淡然一句:“要吃吗?”
这句话无疑像根羽毛,在她心上不断地刨弄着,她不争气地问:“吃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对方沉吟半晌:“求我。”他像个国王般,倨傲地说着,“跪下来哀求我。”
意料之外的,郁小北却冲他呸了一声:“就你那点东西,我早就吃腻了,要我求你,你做梦”更何况,老头正在教她辟谷之术,吃不吃东西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只不过看到美食,她总还是会心动吧。
文森特一挑眉,他可不要她饿死,不然,他可就没得玩了。
“求我,我就让你从地牢里出来。”他提出更为诱人的条件。
郁小北有些心动,只不过,即使她出来了又如何?不过是换了个被囚禁的地方,她还是无法逃离他的掌心。
“你还是把我关回去吧。”
听见她的回答后,文森特心里愕然,有些不悦地站起身,微眯着眼问:“难道说,你已经爱上了地牢那个黑暗而肮脏的地方?”
那怎么可能
谁会喜欢整日在那个连老鼠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呆着,若不是这些日子跟着老头学东西,一时忘情,否则,她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呢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管家却进来了,凑近文森特耳边说了些什么,文森特的眼眸一亮,随即撇下了郁小北,跟着管家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郁小北一个人,她探头探脑地挪到门口,没瞧见有人,便手痒地拿了好几块糕点往衣服里藏,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顶级奢侈品。
又过了一个月,这段时间文森特都没再来找过她麻烦,这样她很是惬意,虽然住的地方太过恶心,不过好在有了老头的屏障,再者,她也学有小成,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到爆的小女人了。
可是,似乎上天注定不肯给她片刻的安宁,就在她一心沉溺在武学和医学上的时候,文森特那个恶魔又向她伸出了魔爪。
“跟在我身边。”文森特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让她很是诧异,她没有傻到去问原因,因为能够从地牢里出来,跟在他身边,她杀掉他的几率就变大了,即使是与他同归于尽,她也甘愿。
她没有任何异议地点了头,文森特满意地看着她,吩咐人带她去好好打理一番。
郁小北被安置在一间很大的房间里,宽大柔软的公主床,窗帘尾部坠着好看的流郁,这里美得不真实。
衣橱里是为她量身订做的衣物,不过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把她扔在这房里,没有吩咐她去做什么,只不过每天都会有人来教她礼仪和音乐,她很是奇怪,不知道文森特在打着什么主意。
过了一周梦一般的舒适生活后,终于有一天,一个女仆站在门口对她说:“伯爵叫你过去。”
她跟在女仆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问:“叫我去做什么?”
女仆目不斜视,步调优雅,郁小北不得不感叹,这儿的女仆看起来都比她有范儿:“伯爵说是去参加一个舞会。”。
“舞会?”郁小北皱起眉,她隐约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还是乖乖跟着女仆换了好看的樱花色礼服,去了文森特房间。
他站在镜子前,由女仆们服侍着穿好了外衣,在瞧见她的时候,微微侧了脸,屏退了其他人,走近她:“我们要去参加兰特王子的舞会,你最好跟紧我。”
她的心跳得很快,去参加舞会是不是就意味着要离开这座孤岛了?
“到时候你站在我身边,只有微笑就好,别的交给我。”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怕她丢人,郁小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她笨手笨脚就别带她去啊。
虽然满肚子疑惑,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当车来码头的时候,她的心就快要雀跃了,她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地方。
豪华游轮上,郁小北迎着咸湿的海风,风太过热情,几乎把她的泪水都吹了出来。
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感觉到短暂的自由。
抵达舞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当车跟着文森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文森特小声地提醒着:“挽着我。”
她微微愣住,她要用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说服自己去挽住仇人的胳膊?
见她久久不动,文森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强硬地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臂弯处,这才又收敛了面上的表情,优雅地步入了大门。
文森特永远是女士眼里最英俊的男子,当他走进去的瞬间,在场所有的女士都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不过,在瞧见他身旁的郁小北后,纷纷露出羡慕或嫉妒的表情。
有人不甘心地上前试探,郁小北听不懂他们的鸟语,只能站在文森特身边装白痴。
布拉辛蒂公主今晚依旧美丽,每一次她都为了文森特打扮许久,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在瞧见他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女人的瞬间,她心里的怒火噌地就上来了。屡屡约他,他却很少来赴约,这一次竟然带来了一个女人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比她这个公主还要厉害,竟抓住了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的心。
不过,当她走到文森特面前后,看清了郁小北的模样,心里不是一般的诧异。
这个矮小丑陋的东方女人就是文森特最后的选择吗?
她竟有些结巴,原以为会是个强劲的对手,可是现下一瞧,反而没了气:“这,这就是你的舞伴?”
谁都知道,每次舞会文森特都不会带舞伴,也不会邀请任何人跳舞,他的身边始终都没有谁存在过。当初犹美嘉虽然和他订了婚,但他却也表现得不冷不热,后来听说犹美嘉死了,这些女士们还开心了好久,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可是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这么个东方女人
文森特点点头,并不与她多说,牵着郁小北往里走去。
兰特王子很快走过来热情地接待他,文森特侧过脸对郁小北说:“你去那边自己拿东西吃,待会儿我来找你。”
郁小北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迅速地抽出手,躲去角落里。
兰特王子很是不解:“那位东方女士是谁?”
“她是我的未婚妻。”文森特的一句话像炸弹般,炸得一旁的人都愣住了。
兰特王子回过神来:“自从犹美嘉悔婚后你就没有想过要结婚,怎么现在竟要娶一个毫无身份的人?你如果愿意,我可以介绍更好的给你。”
文森特却拒绝了,眸子闪了闪,说出了与他形象不符的话:“我很爱她,所以并不介意她的身份。”
那一头正在吃蛋糕的郁小北突然呛了口气,她咳嗽了一阵,一边嘟囔着:“哪个坏蛋在背后说我?”一边拿了一杯香槟灌下。
刚喝完一杯,就被几个不知道是哪国的洋妞给围住了,那雪白的皮肤,那深邃的眼眸,那傲人的,郁小北觉得很汗颜。
打头的正是布拉辛蒂公主,用郁小北舒听不懂的鸟语对她说:“你是谁?和文森特怎么认识的?”
“你说什么?”郁小北抓抓头发,不知道她一脸愤懑的在说些什么,这些人也真是的,这么有钱怎么不随身带着翻译呢?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用各自的鸟语交流了半天也没交流出个结果来。
倒是引来了文森特,他将郁小北扯到身后,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淡漠,却多了一丝冰冷:“布拉公主,她不懂芬兰语。”
布拉辛蒂不死心,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郁小北一眼:“文森特,这个女人比犹美嘉还不如,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
文森特声线冰冷:“她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你尊重我,也请你尊重她。”
“你”布拉辛蒂气得扭头就走,另外几个女流也纷纷散去,虽然想要得到文森特的青睐,但是如果得不到的话,也不能得罪他。
郁小北挣开了他的手,有些茫然地问:“她们刚才在说什么?”
文森特眸色变深,看了看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餐盘和她唇角的奶油,有些无奈,看来他找来的这个挡箭牌还真不称职。
“没什么,如果她们再来找你的话,就叫我。”
郁小北应了一声,继续觅食,她要珍惜每一次吃美食的机会,因为,不久之后她可能永远都吃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捏着小叉子的手指收紧,死亡,曾经这个词离她多么遥远,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她会有走上复仇之路的这么一天。
其实文森特选定她为挡箭牌,原因很简单,一是她来自东方,别人要调查她恐怕要费些力气。二来,她只会说中文,也许还会少量的英文,要透露出他的信息也是不可能的。三来,他告诉别人他深爱着她的消息,也就不会再有人不识好歹地想要与他联姻。
虽然犹美嘉悔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不过犹家高层全被杀掉,他自然而然就接手了犹家所有的生意和势力,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利益。
当初抓她来也不过是想将她关进地牢里同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一样教训教训,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她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于他来说,折磨她为次,利用她为主。
不过,她的身份一定得改一改,他抓来她,为的是给犹家一个交代,要想犹家培养的那帮人心甘情愿地听命于他,就一定要将苏小北当众杀掉,当然,还有苏莫、苏夜那两个罪魁祸首。
这些事还得一件一件地办。
周旋在不同的政客商人之间,文森特一面客套着,一面在脑子里思考着这些。
舞会当然不能少了跳舞,文森特将手递给郁小北的时候,她的眼底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厌恶,如果有一把刀的话,她一定剁了他这只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