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北该醒了,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苏莫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充斥着怪味的石室里,容岩一脸兴奋地捣鼓起来。
回到别墅,苏莫径直去了郁小北的房间,她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有多久没看到她了?
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湿润润的眼眸惹人怜惜,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醒了怎么不叫仆人?”苏莫在她身边坐下,理理她垂下的发丝,温柔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郁小北回过神来,瞧见他梦幻的紫色瞳孔,错愕道:“你的眼睛?”
他温柔一笑,眸子呈现出暖暖的浅紫色:“好了。”
“这么快”郁小北不可置信地比划了手指,摆出一个十字,问,“这是几?”
他挡下她的手,揉进掌心:“十。”
她激动地想要搂住他,却忽然惊觉般地顿住,缩回原本的位置,眼里是掩饰不了的落寞。这模样,让苏莫心里一沉,她还是没能解除心理障碍,这样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离。
为了证明他真的不觉得她脏,苏莫的手攀上了她的肩膀,就是那一瞬间,郁小北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这让苏莫的手也顿时僵住,他暗骂着自己的大意,她昨天才身上的伤还没好,他怎么会想着用这个法子来解除她心里的障碍?
收回手,他放柔了声音问:“要吃什么?我给你拿上来。”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吃。”
苏莫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没有理会郁小北的话,他唤来仆人将她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都做一份端上来。
他接过碗和勺子,用唇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她嘴边:“吃吧。”
郁小北难得瞧见他这么温柔的举措,纵然不想吃,却也还是勉强张了口。
吃了小半碗,她别开脸:“我不想吃了。”
他也不勉强,将碗放到一边,将她垂在一边的手握住,问:“想去哪里?我今天陪你。”
“我不想吃去。”她无力地闭了闭眼,睫毛轻颤。
苏莫不太会哄人,脾气也上来了,但是他还是很努力地克制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怕吓着她:“小北,就当是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想去哪里?不要这样一个人闷着。”
她鼻子一酸,险些淌下泪来,苏莫何其骄傲,什么时候拉下脸来求过人?可是现在却这样哀求着她,她害了他太多,他却丝毫都不计较。
吸了吸鼻子,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冲他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好啊,陪我出去走走吧。”
此时,仓惶逃回市的苏夜却还不知道,他爱到心痛的女人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
失神地躺在郁小北的小床上,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呆在这里了,郁小北说得很明白,明白得让人痛彻心扉。
他没有带来什么,因此也不必收拾,再次环顾了郁小北的房间,他悄悄地离开了郁以航的家。
走出门才发现下雨了,他自嘲地勾起唇角,连老天都喜欢看他的狼狈相呢
但是刚走出不远,就迎面撞上了郭霞,她撑着伞,瞧见他神色匆忙地要离开,便拽住了他:“喂,下这么大雨,你又往哪儿跑?再晕倒了可没人救你。”
他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他和她好像没那么熟吧,于是疏离道:“我该回去了。”
“你一个人上哪儿去?犯病了怎么办?”郭霞的问题就像大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轰炸着他。
“反正我死了,她也不会伤心。”他无意识地吐出这句伤感的话,郭霞瞧见他的睫毛上挂满了雨珠,那模样,哀伤得连她都觉得心疼。
那个郁小北怎么舍得伤他这么深?
她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没见到过那什么苏莫,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痴情到极致,她不帮他她都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原本前天给郁小北通了话了,但是郁以航约她出去看电影她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她今天非要把事情告诉郁小北不可哪怕郁以航怪她也无所谓。
“我走了,替我和郁以航说声谢谢。”苏夜没有多做停留,迈步向前走去,
郭霞抿了抿唇,大步走回车上,对司机说:“跟着前面那个人,不要被他发现。”
车跟了一路,终于在一个陈旧的小区前停下,因为已经开不进去了。
她有些诧异这个男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曾经可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沃萨奇瑟总裁啊怎么会屈尊到这种地方来?
狐疑地跟了上去,却瞧见苏夜走进了一幢单元楼,不过,就在她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上到了二楼的时候,却发现苏夜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她的面前:“你跟着我做什么?”
郭霞暗骂自己不小心,但是表面上却故作镇定:“你就住这儿?”
“与你无关。”他不喜欢别人来探寻他的。
“真凶。”郭霞嘟囔着,“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紧绷着唇,不悦地说:“这我已经谢过了,麻烦你回去吧。”
郭霞见他态度强硬,也不好再厚脸皮地跟着,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陈旧的小楼,无奈地叹叹气,爱情害人啊
关上车门,她拨通了郁小北的电话。
“喂?”电话里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彼时郁小北正和苏莫走在植物公园里,满眼漂亮的植被让她心情好了一些。
“小北,还记得我吗?我是郭霞。”
“哦,是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苏夜的事我想你还不知道吧?”郭霞正准备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苏夜这个名字又让她想到噩梦般的昨天
郁小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即使是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也如置冰窟。
苏莫见她神色不对,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谁的电话?”
她挡开他的手,示意他没事。
刚缓过劲儿来,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得胃癌了你知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是我一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他爱你至深你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呆在市慢慢等死?”
郭霞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她的心上,郁小北只觉得太阳太过耀眼,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你,你说什么?”
“苏夜得胃癌快死了你快来市”郭霞又说了一边,霎时间,郁小北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机从她手里坠落
苏莫眼疾手快地接住,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郭霞”两个字让他眉头一皱,这女人是谁?
还没等他出生询问,郁小北便拉住他的袖子,面色惨白地问:“苏夜他,得了胃癌?”
顿时,苏莫的心沉到谷底。
她知道了
“难怪,难怪他会不辞而别。”郁小北目光空洞,语无伦次的样子如同鬼魅,“难怪,他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我竟然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竟然”
“小北,小北你给我冷静点”苏莫攥住她的肩膀,“他没事,容岩说治得好的。”
“那她为什么说苏夜要死了?”
“因为他,不肯治疗。”苏莫无奈地吐出答案,“我们也在找他,昨天他去了记者发布会现场,可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是一个人去了市。”
“我要去市。”郁小北双手发麻,几乎没有了知觉。
苏莫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不放心地说:“你的身体”
“没有问题的。”她靠在他的胸口,像缺水的鱼,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太乱了,乱得她无法思考。
通知了容岩,苏莫带着她立刻赶去了市,下了机,才发现市竟然下着大雨,苏莫给郭霞打了个电话,询问了苏夜的住址,这才开车带着神情恍惚的郁小北往苏夜家驶去。
他时不时地侧过脸来观察身边的女人,心悬在半空中就没有放下来过,他很担心她,非常担心,她的心这样脆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那个该死的郭霞,居然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说这件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车在莲华小区停下,郁小北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愣愣的竟然忘了抬步。
“怎么了?”苏莫担忧地看着她。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她的眸子湿湿的,像是雨后的玻璃窗。
苏莫心里一顿,大概知道了苏夜的想法,他是打算抱着最后的回忆死去吗?
两人沉默着走到苏夜住所的门前,青色的铁门紧闭着,郁小北失神地站在原地,竟没有力气去敲。她要说什么呢?她该说什么呢?
对不起吗?
这三个字太过单薄,根本不是苏夜要的,但是他要的,她又给不了。
一时间,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苏莫没有催她,静默地站在一边,他觉得挺荒唐的,竟然带着她来找他的情敌,是他太过自信了还是太过相信郁小北对他的感情了?
楼梯间很安静,却安静得让人压抑。
直到容岩赶来,这份诡异的沉寂才被打破,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傻站着那儿的人,问道:“你们这是在等我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容岩也没有多想,径直敲了苏夜的门“苏夜,给小爷开门”
屋里的人听见容岩的声音,顿时惊住,他隐藏得这样好,究竟是谁把他的住所泄漏出去了?
眸色一暗,他想起郭霞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瞧见了面色苍白的郁小北,苏夜怎么也没有勇气去开,只是对着门外的人淡淡地询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容岩靠在门上,又用力敲了敲,声音透出不耐烦:“快开门小北都来了,你还好意思把我们关在门外吗?”
苏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抬起受伤的眼眸往里凝望,那般专注,却透着他不愿见到的同情,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里带着无边的疏离“你们回去吧。”
郁小北顿时僵住,自己那句话已经伤他到这种地步了吗?已经不愿意再见她了?
咬了咬唇,她低眉将复杂的情绪掩藏在睫毛下,苏莫见她难过,便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躲在门后的那个胆小鬼,威胁道:“再不开门,我就用砸的了”
苏夜闭了闭眼,无边的疲惫在瞬间侵袭全身,他太累了,这样一颗疲惫的心要怎样去面对她讽刺的同情。
“不要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苏莫用言语刺激着他,果真,苏夜在听到这句话后,便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并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我说过了,不要来找我,你们回去吧。”
容岩十分不爽,大家为了他心急如焚,他倒好,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实在气不过,于是故意说:“你少臭美谁稀罕找你要不是听说你快要死了,我们才懒得来”
苏夜冷哼一声,别开了脸,他并不看郁小北,虽然余光瞥见她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但他还是强忍着不去搭理她:“现在看到了,我还没死,看够了就赶快回去”
他侧着脸,栗发勾勒着他高贵的轮廓,从容岩的角度看去,能够瞧见他紧紧抿着的唇,以及他刻意冷硬的表情,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在躲避郁小北。
“你在害怕什么?”容岩眯起眼,一语道破他所有的心事,“苏夜,没想到你变得越来越懦弱了,懦弱到不敢面对小北。你怕小北因为同情而陪在你身边,这点我没有说错吧?你那点骄傲就给我收起来当初为了留她在身边,缺德事你可没少做,怎么现在死到临头了还偏要耍点什么骨气,你骄傲给谁看?”
“闭嘴”苏夜被说中了心事,语气粗暴地打断他,“我的事不用你管”一股气堵在胸口,他的胃又止不住地绞痛起来,闷哼一声,他感觉冷汗像虫一样在他额角攀爬。
郁小北瞧见他拧紧的眉和变得越发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毕竟是心爱的女人,苏夜无论如何也对她说不出重话,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强撑着才能勉强站立在她的面前,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小北,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他额角越发肆意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唇瓣却泄漏了他此刻的虚弱和痛苦。
容岩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你就硬撑吧,怎么样?胃痛的感觉很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夜想要狠狠瞪他一眼,却发现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瞧见对方混作一团的轮廓,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事物竟变得越发模糊。
心里一怵,他不能在郁小北的面前倒下,于是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我说给我回去你们听不懂人话吗?难道非要我说出那个字吗?”
“苏夜”郁小北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担心他随时都会倒下,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被对方粗暴地挥开了手,苏夜的声线颤抖却狂暴:“滚”
话音刚落,就被苏莫抓住衣领给扔进了客厅,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语气冰冷:“和小北说话客气点再这样小心我扭断你的脖子”
苏夜伏在地上,四肢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轻飘飘的找不到触感,浑身冰凉,只有胃部的痛楚渐次扩大,宛如沸腾的岩浆。
容岩见情况不对,赶紧去扶他起来,苏夜还残存着意识,骄傲不允许他在小北的面前这般狼狈,于是固执地挡开容岩伸来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摸索着来到桌边,颤抖着手将药倒进嘴里,这才虚脱般地伏在桌上,呼吸急促。
“苏夜”郁小北弱弱地唤他一声,像一只受惊后低声呢喃的猫咪。方才他近乎狂暴的怒吼惊得她不敢再靠近,纵使现在苏莫在身边,而且他也虚弱得没法对她做任何事,但她还是怕得连心尖都在颤抖。
“出去”他用着最后的力气说着,“郁小北,我不想见到你。”
她想起当初那个温柔待她的苏夜,那模样,连眉眼都浸出温情,现在竟不愿见到她,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她的心居然冷得发颤:“好,我离开,但是容岩的话你要听。”
说完,便转身对苏莫说:“莫,我们回去吧。”反正,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只要容岩找到他了,即使他不愿意医治,容岩也是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的。
苏莫应了一声,斜睨斜靠在桌子上的苏夜,又与容岩对视一眼,便跟在郁小北身后离去了。
门被轻轻扣住,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苏夜兽一样的喘息声,他微张着嘴,拼命得呼吸着,好以此减缓身体的疼痛。
容岩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盯着他,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变得像只苟延残喘的可怜虫,于是所有讥讽的话便化作无声的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小北她身体还没好就马不停蹄地跑来找你了,你倒好,还吼她。恐怕以后绑着她她都不会再来了。”
苏夜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前面的那条信息:“她怎么了?”
容岩自知失口,便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没什么,你的病,究竟打算怎么办?”
“她怎么了?”苏夜又问了一遍,这一遍语气强硬了许多。
容岩知道瞒不过去了,便踌躇着吐出了真相:“她昨天被文森特那个混蛋给了”
苏夜的瞳孔骤然缩紧,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冰冷,他离开时一切都还好好的,难道那个混蛋在他离开之后就对她做了那种事?
气愤和自责在他心里交织着,让他忘记了胃部的绞痛,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森冷:“苏莫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他没有去。”容岩吐出一口气,这口气憋了好久,压得他无法呼吸,“更何况那天你在,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一句话堵得苏夜哑口无言,伸手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容岩在身后嚷嚷:“你去哪儿?”
“去杀了那个混蛋”
刚走到门口,苏夜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苏莫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挑眉问他:“你要去杀了谁?”
原来他们没有走。
郁小北也转过脸来,红着眼眶望向他。
苏夜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容岩追了上来,拉住他:“就你这个破身体还想去杀文森特?你乖乖地跟我去治疗”
容岩并不知道郁小北还没走,因而当他走到门口时便恨不得把方才嚷出来的话给咽进肚子里,再狠狠给自己两巴掌,让他这张嘴乱说
郁小北一愣,随即有些苍凉地苦笑着说:“你知道了。”
他站在她面前,隔着无边的过往,如果是以前,他会上前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可是现在,他只觉得羞愧难耐,他没有保护好她,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她?
喉间一片晦涩,他艰难地开口:“我会去杀了他。”
郁小北垂下眼:“不用了,你要听容岩的话,跟他去国外治疗。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断送了大好前程。至于沃萨奇瑟,我先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病好了回来,还是交给你打理。”她努力咧出一个笑,不想让大家都替她难过,“你知道的,我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别说了。”苏夜打断她,她越是装得若无其事,他心里就越难受。
“你,答应去治疗了吗?”郁小北见他有些松动了,便趁热打铁。
他抬眼望进她的眼里去:“你,就这么希望我活着?”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苏莫,他道出心中疑惑,“你就不怕我病好了之后再来抢你?破坏了你的幸福?”
苏莫闻言,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抢?那也要看你抢不抢得到”
郁小北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碰撞的气流,便插话说:“苏夜,这些事,等你治好了再说吧。
”
“只怕等我治好了,你就只是道一声恭喜,然后与我形同陌路。”苏夜疲惫地靠在墙壁上,眼神忧郁,“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容岩在他身后哼哼,“你如果不治疗就根本没可能有机会抢小北,你如果治好了病,就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和她破镜重圆。亏你还是总裁,这点账都不会算,丢人”